宁扶疏很少去店里。
她花银两雇佣了一批帮工, 又心存盘算让宋谪业做账房先生,上下相互配合,把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也少有人知道花想容背后的老板,其实是长公主殿下。
只有每逢铺子进了新货, 宁扶疏才会刻意去逛一圈,挥霍银两买几批刚上新的锦缎。城中贵女大多慕强慕美, 眼见那是得了长公主青睐的东西,自然而然争相购买。
一时间, 花想容的绸缎供不应求。
将将开业两个月, 生意红火程度就超过了朝歌郡原先几家铺子,说句日进斗金不为过。
这本该是美事一桩, 可不知怎的, 宁扶疏近几日总觉得心神不宁。
看书看到一半无端开始神游,用膳用到一半筷子掉到了地上, 亦或晚间在榻上颠鸾倒凤时,也会不自觉发呆失了神,颦眉蹙頞。
几次惹得顾钦辞变本加厉,咬住她的耳垂不满吮啃:“殿下不专心……”
“这种时候,您只许想臣!”
然后逼她红了眼眶, 薄泪盈盈。折腾到日出东方, 晨曦微白。宁扶疏累得睡过去, 混混沌沌陷入梦乡,继续心神不安。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宁扶疏朝服加身,冠帽华贵,垂珠及肩。入了夜的皇宫深沉肃穆,她独自一人走在幽长甬道上,没有婢女提灯,没有宫人行经,也没有影子。
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个人。
突然,身后有人唤她。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只听闻:“殿下,请留步。”
宁扶疏驻足回头,却见一支钢箭泛着凛凛银光,划破半空,径直朝她射来。
她尚且来不及做出反应,钢箭穿心而过。
宁扶疏轰然倒地,青石板晕开血色猩红。
“不要——”她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气。
“怎么了?”顾钦辞正坐在床头看书,听见她的惊呼当即丢开书本。他低下头,看见宁扶疏脸色煞白,额发间攀着细密冷汗,瞳孔涣散似覆了一层雾。
顾钦辞伸手揽过她的肩膀:“……疏疏?”
宁扶疏愣怔良久,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包裹住自己,才终于回神,视线渐渐聚焦。
她盯着头顶床帐刺绣凤凰于飞,听着自己的呼吸急促凌乱,感受着身下被褥柔软温暖。最后,再定睛望向顾钦辞,日光映衬山眉海目,他从来都收拾得很干净,唇边没有膈人胡渣,衣袍散发着淡淡的松柏清香。
宁扶疏舒出一口气,她还活着。
一箭穿心和血流满地,只是梦。
“疏疏?”顾钦辞见她脸色不对,把人搂得更紧,轻拍她的后背,“做噩梦了?”
“嗯……”宁扶疏任由他抱着,应了一声。
顾钦辞从没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可能不担心:“梦到什么了?”
宁扶疏埋首在他肩窝里,抿了抿唇说:“不太记得了……”又抢在他追问之前续道:“横渠,今天是几号?”
“三月十二。”顾钦辞道,“怎么了?”
“没事儿,总以为自己睡得很久,生出了一点错觉。既是三月十二,那就没错了。”宁扶疏缩回被窝里,“我再睡会儿。”
可当她阖上眼睛,梦中场景再度涌入脑海。
一眼望不到头的甬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难以分辨音色的喊声,还有那支夺她性命的箭矢,全都清晰得历历在目。
她似乎找到这些时日心神不宁的原因了。
建兴五年,三月十二日。
这是被记载在《楚史》上的日子。
这一天——
权倾朝野的朝歌长公主,暴毙,死因不明。
兴许是深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