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抱去外头马车里。
她一袭衣裙绯红随之消失在顾钦辞视野中。
房门一开一合,灌入几阵寒风,铜炉火星暗了暗。顾钦辞握住袖中那枚玉令,掌温格外炽热滚烫。末了,他将玉石收进怀里,贴身放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马车行在湿冷长街,自入冬后,枝头黄叶簌簌落尽,沿巷叫卖的货郎少了不止半数,只剩林立店肆的老板揣着棉服袖子缩在柜台后,脚边搁个火盆子聊以取暖。
……万物萧条。
饶是皇宫大内也亦然,御书房外值守的小太监们趁方总管不在,纷纷歪着脑袋偷懒打瞌睡,直到听见一阵清脆悦耳的流苏轻响,连忙吸了吸鼻子重新打起精神。
几人之间相互递了个眼神,霎时齐刷刷屈膝下跪,磕头高度只敢与长公主殿下的云履平齐,额发几乎贴着地。
宁扶疏奇怪看了他们一眼。
这规矩从前并不曾有,显然是宁常雁故意整这一出,专门给她瞧的。
深宫殿宇明光四射,一门之隔的室外苍风呼啸拍窗疾,丝毫吹不散殿内暖如芳菲三月春。热气迎面扑来,宁扶疏扯松斗篷毛领,下一瞬,便瞧见新上任掌印太监方缘贵跪在宁常雁脚边,谄笑着给皇帝捏腿。
宁常雁斜躺在胡床上,眼睑周围覆着浓浓青黑,眉心仄出川字纹皱痕,似乎气色不太好,就连唇色也苍白着。
若在三日前,宁扶疏必会关心他两句。可现在,她望着宁常雁哪怕双目微闭,神情憔悴,唇角却是保持上挑弧度,挂着一抹暗藏算计的诡笑,叫宁扶疏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宁常雁这幅模样,实在令她觉得陌生。
宁扶疏踩着莲步慢慢走上前,突然有些恍惚,自己是不是应该给他行个礼。
正欲屈膝福身,宁常雁蓦地睁开了眼睛,一如既往地唤她:“皇姐来了。”
他抬起靴尖踢了踢方缘贵,那奴才立马收回给他揉腿的手,很是上道地膝行挪开地儿。
“听说皇姐那日回府后便病了,现在身子可好些了?”宁常雁站起身走到宁扶疏面前,脚步空浮,比她这个病了数日的人还要虚弱。
他伸手,想亲昵拉她衣袂。
被宁扶疏不动声色躲开了。
“并不见好。”宁扶疏不冷不热地回话,对他僵硬收手的薄怒熟视无睹,信口编织理由,“我就不与陛下走太近了,容易过病气给你。”
宁常雁压下眸中神色,端出一副懊悔的模样:“说到底,这事儿还是怪朕不好。那几天拉着皇姐日夜操劳,都忘了皇姐是女儿家,身子总归娇贵些,实在不应该。”
宁扶疏冷眼瞧着他捏造出的关切忧心,那叫一个眉目真诚。若非她已经看透小皇帝的真实面目,只怕会一直这完美无瑕的好演技欺骗住。
只听宁常雁又道:“对了,朕前日命人送去的补品,皇姐有吃吗?那是扶桑国上贡的珍品,据说专治寒症,朕想着最是适合皇姐。”
“陛下有送东西过来府上吗?”宁扶疏不知他提这子虚乌有的事,是谓何意。
“皇姐没收到?”宁常雁反问。
“并不曾。”宁扶疏摇头否认。
宁常雁目光顿沉,冷似冰刀瞥向方缘贵,厉声质问:“怎么回事?”
“你最近胆子可是越来越肥了,连朕交办的差都敢偷懒懈怠?”
“奴才冤枉啊!”方缘贵连连磕头认错,“这差事奴才交给小夏子去办了,千叮咛万嘱咐他务必送到长公主殿下府上才行,这……”他小心觑向宁扶疏,“这奴才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陛下……奴才实在冤枉啊!”
“一群废物。”宁常雁低骂,似是当真动了气,“朕平日白养着你们了,自己滚去领二十板子,什么时候反省清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