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夜晚独自一人躲在被窝里,将脑袋埋进棉褥,暗自啜泣掉眼泪。
又顶着红肿眼睛散着披肩墨发,一身罗衾执缨枪,横扫五更寒天的练武场,风雪盈满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才百战不殆。
然后……
却成了困缚在金陵的鸟雀。
宁扶疏抿抿唇,话不知是对谁说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朔罗奸诈,不全是你的错。”
“谢殿下宽宥之恩。”顾钧鸿失态只是一瞬,随即敛藏好伤神情绪,“但臣身为主帅,本该尽力护他们安然归家回故国,如今却因臣一人疏忽纰漏,致使三万弟兄命丧荒野,便是臣的错。”
“殿下可否认得这是何物?”他单手伸进怀中,掏出了一块石头。
黑黢黢的,形状不规整。
和长公主府后院任意捡块假山石瞧着也没什么区别。
顾钧鸿紧接着抽出行军之人藏在袖内备用的匕首,拔除外鞘,登时,那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头恍如突然吸纳天地灵气具有了魔力,锵地一声,将匕首刀刃牢牢吸住。
“磁石?”宁扶疏道。
匕首为铁器,而磁石吸铁,这是千年后家喻户晓的基本常识。
顾钧鸿把东西放下,续道:“古宛边防主将与臣乃君子之交,彼时楚军遇伏,他捉了臣去,想问清楚大楚为何食言撕毁两国盟约。这才知晓,原来一切都是朔罗的阴谋诡计。”
“三万楚军丢了性命已成不争事实,古宛心中有愧,主动提出帮臣打扫残骸遍地的战场,并护送臣回楚国。”
“这块磁石,是臣在众将士遭遇伏击之地发现的。巧的是,彼时它正粘在指引行军方向的指南罗盘底部……”
野外行军都会用罗盘定南北,只因天地间自然存在着磁场,是以罗盘虽回运而针常指南。
但若在罗盘底部加上一块磁石,便不同了。
往往磁石在哪儿,指针就指向哪儿。
如此,也就能解释通为何原本向西边朔罗进军的兵马,误闯入了东边古宛的国境。
宁扶疏听见一阵骨骼咔咔细响。
顾钦辞紧捏着拳头,几乎咬牙切齿地开口:“是谁?”
“兄长此番行军带的监军,是谁?”
大军每前行一个时辰,监军需检查引路罗盘及天气地形。如有异常,需及时上报主帅,这是不容置喙的军令。
顾钧鸿腿脚不便,做不到钻爬罗盘底部亲力亲为查验。又秉承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自是信监军的禀报。
直到出了这桩祸事,纵然他再不肯承认,也不得不相信,是监军背叛。藏磁石于罗盘,故意将大军引错方向。
顾钧鸿道:“监军名为庞耿。”
“打扫战场时,我特意留心,却仍旧没找到他的铅牌,想来人是进入埋伏区之前,叛逃了。”
“这杀千刀的……”顾钦辞咬碎一口银牙,“最好别让我抓到他,否则,我必施凌迟之刑,拿刀子割下三万块皮肉,给枉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他胸腔剧烈起伏着,宁扶疏是能理解的。
并非不能败,而是将军百战死,当牺牲在浴血厮杀之后。边关每一个将士都该为江河锦绣而亡,壮烈如泰山。不该死在阴恻恻的人心诡谲,狡诈算计之下。
可理解归理解,宁扶疏这会儿却必须道出真相,兜头泼他一瓢冷水:“侯爷怕是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她反问:“大将军口中说的这位监军,是否为朝中兵部正四品军器监之子?”
“正是。”顾钧鸿道,“殿下认识此人?”
宁扶疏闻言心想,这不巧了吗。
她今日一天之内,接连听到了两次庞耿的名字,说道:“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