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的唇越咬越紧,掌心已经湿透,他的眼神很怪异,又惊恐又哀伤,一直轻轻摇头,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顾裕恩看着心里也难受,他从口袋掏出手机,“嫂嫂,我给哥打电话,但你不要说话好吗?哥原先的号码没法用了,新手机也一直在被监听,但哪怕是听听声音也好。”
顾裕恩见许默不做声,便只当他同意了,点开那个电话的时候他自己也有些莫名心慌。
“喂,裕恩。”
手机那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哪怕是竭力调整过的语调也藏不住嗓音里的哀伤和疲惫。
许默一舒气,下巴微微抬起,两颗在眼眶打滚的莹泪还是落了下来,他把手捏成拳头塞进自己嘴里面,牙齿打颤着撕咬骨节皮肉,他太久没有听到过顾青伽的声音了。连带着神情都有些许恍惚,周遭的事物轮廓出现重影,落在眼底无比模糊。他突然觉得这就像场大梦一样,包括遇见、相处、分开,一场包含序言和章节的梦,只是独独看不到结局。
“裕恩?”即便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顾青伽也没有挂断,声线反而有些激动到点点颤抖。
“裕恩,你还好吗……周妈很想你,我也是,很想你。”
“裕恩,我最近有点忙,不能回跟你一起回国陪你,你会等哥哥的对吧。”
“裕恩,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哥哥回去要检查的。”
“裕恩,之前哥哥没照顾好你,你怪我吧,等回去了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裕恩……哥哥要挂了。”
……
“小默……”太轻的一声,或许只有嘴形而已,但许默就是听到了,很清晰,他说,“别怕,等等我。”
许默的嗓子涩痛起来,他拼命憋住的哭腔终于在电话挂断后哽咽出声,他歪着脖子大口喘息,五官紧紧地皱起。
他现在终于肯承认,哪怕裕恩没有向他解释,只要听见顾青伽的一句话、一个字,哪怕是一个轻浅的呼吸,他明白,早在几十个日夜里他就已原谅顾青伽千千万万遍。
许默也会时常责问自己是否对得起身上留下的每一处伤疤,可他的世界贫瘠又丰富,再也挤不下任何一个人了。
“顾总,可以进去了。“
顾青伽憔悴地扶着墙站了起来,他咬紧牙关才稳住身子踏进病房,出来时脚步虚浮的要命,腰杆痛的挺不起来,他拦住门口急赶来的周妈。
“你爸爸,情况怎么样?”周姿柔通红的双眸早就被泪水冲刷过几遍,她的胳膊被顾青伽托在掌心,双腿依旧打着颤。
顾青伽用浓重的呼吸压住哽咽,眼眶浮起层难忍的水雾,他说的很轻,“周妈,让裕恩回来看看吧。”
周姿柔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柔弱白皙的脸颊挂着两行清泪,从压抑的抽噎到哀戚的痛哭只用了不到半分钟,扯住自己的头发往墙上撞,“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明明,啊不,不……”
她做了半辈子的顾铮夫人,轻声细语脸上带笑,骨子里永远透出江南水乡的女子的温柔,如今在医院的走廊里哭花了脸,哭乱了发,可以不顾旁人的歇斯底里。她很少说爱顾铮,可爱到底是什么?
顾青伽握紧了拳头,脖颈暴出青筋,他不能倒也不能哭,伸出手拉过周姿柔把胸膛借当最后的避风港,任由她靠,任由她哭。
原来,那声别怕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作家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