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说的惶恐和惊惧,仿佛多年前病的下不了床的孩子,攥着阿爹阿娘的手,不想让他们离开自己片刻。
但是他们永远也不会再温柔耐心的回应她了。
云阳王虎目圆睁,几乎目眦欲裂,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妻子,竭力想要将她完整地护在自己怀中。但是很多只箭矢不但射进了他的身体,还透过他的躯体,将两人牢牢钉在了一起。
他的半截右臂落在身前不远的地上,即使右臂被整个砍断,依然紧紧握着他从不离身的佩剑。长剑斜插在地上,上面的血迹被雨冲刷殆尽,只能看到久战之后满是裂痕的剑身。
那该是一场怎样残酷的战斗?应该是怎样一场惨烈的战斗?
萧昭感到自己的情绪仿佛被彻底冻结,连绝望愤怒这些情绪都被短暂地驱逐出大脑,只余空荡荡的思绪在身体内部飘摇。
她还没有看到兄长的尸体,那兄长呢,兄长是不是有可能还活着?
还没等她再振奋精神,萧林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他胡子拉碴的,满面憔悴。他张开嘴,几次想说些什么,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泣不成声。
他在她身边跪下,深深垂下了头颅,双手奉上了一只支离破碎的玉佩。
萧昭看着那只玉佩,看了很久,她闭上眼睛,挺直的腰部渐渐矮了下去。麻木的想,看来老天爷看不惯她的奢求,竟连这最后一点点的希望也要亲手给她抹去啊。
少时阿爹阿娘给了她和阿兄一人一个玉佩,这玉佩是代表她们身份的物件,因为她和阿兄二人龙凤双胎,面貌一模一样,倘若她起了坏心,换上阿兄的衣服,只要不开口说话,就连阿爹阿娘都无法分辨出她们来。
阿兄的玉佩刻着一只站在峰顶、对月长嚎的巨狼。那巨狼威风凛凛,傲睨万物。给她的玉佩上却刻着一只胖乎乎的小肥鸟。
她嫌小肥啾一点儿也不霸气,对阿兄那匹巨狼却是垂涎三尺,后来一直想要和阿兄换换,阿兄却说小肥啾再适合她不过了,无论如何也不肯换的。
用玉佩来辨明身份这点在少时倒是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她曾与阿兄戏言说,若是有朝一日,阿兄想要试试她女子的身份,而她想要尝尝堂堂云阳王世子的威风,她们二人便把玉佩彻底打碎。没有玉佩作为凭证,只要她二人不主动道破,绝不会有人能够发现她们的真实身份。
这自然就是随口一说的调侃了。她将他阿兄描述成一个想要男扮女装的奇人,她阿兄霎时间火冒三丈,撵着她绕着王府跑了好几圈,还是阿爹回来才拦下了他的怒火。
只是萧昭没想到,阿兄当时气的那样厉害,居然还记得她那句有口无心的戏言。
现在,阿兄将属于她的那块玉佩摔碎了。
她明白阿兄这个举动所代表的含义,她知道,如果阿兄还活着,如果他有哪怕一点的希望活下去,阿兄是绝对不可能让她走上这条路的。
现在阿兄砸碎了玉佩,只能说阿兄在自知绝无生路的前提下,从他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中,猜出的一点点蛛丝马迹里发现,只有这样做,才能给她留下一线生路。
萧昭深深吐了口气,想明白了这些,却再没有求阿爹阿娘阿兄夸赞的心情了。心底仿佛破了个大洞,有无数东西从这破洞中漏了出去。她不知道身体哪里在疼,却感觉浑身都在疼的发颤。
心脏仿佛被不知名的大手一点点捏碎,无数道裂痕蔓延开去。寒风在心底呼啸,血色在心中肆虐,将最珍贵最美好的记忆摧残殆尽,只剩下一片苍凉的废墟伫立。
过往十几年的时光,阿爹阿娘的笑语,阿兄不服气的挑衅,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从她身体中被剥离出去了。
她疲倦的思绪一之间有些凝滞住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些最简单的思想在低声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