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缠身的缘故,岑兰生没有大力气说话,说罢,急急咳了几声。

见人狼狈,岑明时这才满意道:“多谢弟弟。”然后自顾自翻看起来,没看几页,又凑近床头,“这屋里实在昏暗,叫人看不清书上的字,借弟弟这蜡烛用一用。”

过去一盏茶时间,岑明时眯着眼,看不清似的,手中的书离蜡烛越离越近,火苗一碰书页,很快烧起来,随后被一把甩到地上。

“呦,看得入神,不小心烧了弟弟的书……二弟,不会责怪大哥吧?”

伴鹤在一旁看得心都不敢跳了,生怕岑明时手一伸,将火烧到岑兰生的身上。他在心里求佛祖保佑,叫这个大少爷赶快走。

屋内安静,迟迟等不到岑兰生答话,只见他猛地咳了几声,唇角隐隐有血,整个人愈发有气无力。

这时,小五插嘴道:“二少爷是个心气高的,想来不会在意这些。再说,这岑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大少爷您是将来的家主?别说一本书,整个赵家都是您一个人的。”

这话听得岑明时浑身舒爽,假意呵斥:“小五,不许插嘴,瞧瞧你这奴才说的什么话,叫二弟不高兴怎办?”

“哎,小的一向心直口快,是个粗人。实在是多嘴,无意冒犯了二少爷,对不住对不住。”小五笑着,装模作样地往脸上打了两下。

两人这一唱一和,将伴鹤险些逼出泪来。

屋里的书全是他搜罗来的,大多是旧的坏的。小姐少爷们瞧不上,没人要,常常是丢了,他去央求打扫书房的丫鬟,不时能讨来两本。

赵明时每回来找麻烦,总要想方设法弄毁个一两本。

“时候不早,少爷,该到用早膳的时辰了。”小五说罢,嫌弃地看一眼床上人,“要是沾上病气可不好了。”

岑明时摆摆手,“急什么,我同弟弟道个别,多待片刻也无妨。”

“二弟,过阵子我便要离府,去到京城了。”

他轻轻哼笑一声,话头一转:“哦,想必二弟闭门不出,定是不知情的。汴京的赵将军不多时要来府上,他已和父亲传了信,要挑选一个嗣子带走。父亲昨日敲定,打算将我一人过继去。”

“这一走,不知何日才能见到弟弟了。”

岑兰生面上没有什么反应,淡淡道:“恭喜大哥。”

岑明时炫耀完,也没什么兴致多留,带着小五出去了。

等人走远,伴鹤火急火燎地锁上房门,生怕人折返回来。

“公子,不要紧吧?”

“嗯,不必担心。”岑兰生淡然看向伴鹤,费劲地一翻身,从枕下摸出另一本书,继续就着烛光看。

伴鹤见状,从地上拾起那本烧了一个角的书,检查一番,好在没有完全损毁,拍打几下藏进床底。

收拾完,伴鹤才想起食盒撒了,着急地说:“公子,我重新去备早膳。”

“不必了,我不饿。”

即便听到岑兰生说不饿,伴鹤还是悄悄溜出去。

屋内只留岑兰生一人。

他放下书,手臂撑着坐直一些,不过使不上什么力气,没坐多久又靠回床头。抬头看一眼窗外,天是阴的,没有出日头,却还是比屋内亮一些。

再过两月,他会死么?

或许会,或许不会。

岑兰生低下头,一滴泪落到被面上,砸出一块水痕。

袁憬俞是被抱下马车的。

他熟睡着,身子裹在狐裘披风里,被一个男人横抱在怀中。

男人身长九尺,身穿黑色行装,披一件黑氅衣。他便是将军赵凝高,近年受命平定多处流匪内乱,多次立功,名噪汴京。

“将军,请。”李妈妈小步走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