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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之上 诗槊 93656 字 1个月前

纲两手反剪绑起,缚上一根带刺的荆条。

城门下,许平纲跪地低首,寒风一阵阵如刀刃般割入肌肤,舔舐着他曾经引以为豪的伤口,以印证今日落败的屈辱。

“罪臣许平纲,愿领罪受罚,归于王统。”

黑暗的章服顺着手臂抬起,带刺的荆条沿脊背抽出,棘齿倒勾,在皮肤上划出一条又一条血红色的新痕。蓦然,一抽落下,细小猩红的血珠顿时溅了满背。

“你敢……”众部将正欲上前。

“住口!”许平纲当即喝令,禁止这些人再上前来。鞭笞之刑对他来说已是万幸,假设今日身死,若能保得一家老小安然无恙,他也无怨无悔。

许平纲跪在地上,生受数鞭,直到最后,他的后背已然麻木。汗水滴在积雪的地面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坑洼,而他只觉得这样的人生荒唐而漫长。

不知何时,对方停止了抽打,继而一条裘衣盖在了自己的背上。纤白的手递至眼前,头顶上,一个清越的声音对他道:“许将军请起,今日既归王统,大义献城,必可将功补过。我等速入永宁殿,解救皇帝,届时御前阙下为将军陈词请功,来日改换新颜,亦不枉为臣子。”

小惩而大保。许平纲慢慢抬起头,目中尽是泪水,此时此刻,只有这位陆侍中在不遗余力地保他。

“卑职必当效死!”

第229章 秩序

永宁殿前, 陆振自立于廊下,目视陈霆领一众将士将如潮的群臣堵在殿门外。天色一片铁青,四方皆兵, 阵势汹汹,而他披甲执剑, 只可向前, 再无折退。

陆振不愿此时入殿面君。女儿领兵入宫,执何旗帜,执谁手令, 杀了什么人,又救了什么人, 已非他可以干预的了。再险一步,待城外长子攻入城中, 领兵将宿卫与朝堂彻底清洗,也都是一念之间的事。若女

儿真走出了那一步, 他宁愿在第一次进殿以威势之姿入内也不愿以一日改两颜的姿态立于青史。

此时只听北方一声巨响,金红的火光将浓云撕开一道裂隙, 这道光芒在陆振的眼中熠熠闪耀, 仿佛复国的窗口在这一刻徒然打开,而这一刻的天地同协力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然而片刻后,火光在陆振的瞳孔中渐渐消散, 隐藏在背后的英雄不自由,也从陆振的脑海中推演出了水面。

这是一个国家啊,不是城北卖货郎的摊儿, 一个人吆喝。所有方面的利益你都交割清了吗?国家权力的网络你都渗透到了吗?天下那么多的州, 那么多的郡县,舆论上你让各方感受到平稳的过渡了吗?

复国之光闪亮的那一刻, 又有多少人知道它的空花梦幻。而现在,是否寻光之源,寻利之诱,全在他的女儿手里拿捏。只是水势就低,人心向高,江山权欲的膨胀永远没有极限。他的女儿扛得住吗?

大司马门上,吴淼已身着甲衣,身上尽是血渍。四十年军旅浮沉成就了如今的威望,拿下大司马门与武库也算侥幸成功。现下他已集结两千余宿卫,只要守住此门就能静遏内外,把控住内部出诏的合法性与话语权。如果那个小貉子在拿下许平纲部后攻打司马门,那么他就可以立即判定陆家想要祸魏复国,无论如何他都会尽一切力量,把貉子的余部射杀在此门外。

廊桥凌空,冬雪化为冬雨簌簌而落,在许平纲等三千名宿卫的围拱下,陆昭一步一步,拾级而上,走向廊桥的拱顶。她如今只需要跨过它,等待兄长的军队与自己里应外合,就可以把帝国最后一块实质性的壁垒打下。

湿气幽微,连带着烛火也明明灭灭,此时抬头望向拱顶处,竟如同悬崖一般,所见仅有天宙,并无彼岸。当登上拱顶的那一刻,陆昭看到了豁然开阔的两宫,并无灯火璨金,大司马门黑压压落于正中,静默之中,唯有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