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并非全都是对使君全无成见、一心为公的善人,使君全无防备,只身入见,万一受了要挟或为难,可如何是好?此中干系重重,你敢一力承担吗!使君祖孙三代驻守北境,劳苦功高,若是入京还要受这些闲气,朝廷就不怕寒了戍边将士之心吗!”
他也是有备而来,这一番话层层递进,绵里藏刀,明枪暗箭,四处刀光剑影,难以抵挡。
但谢御史却面不改容。
“使君以忠臣事天子,天子自当以忠臣待使君。”他冷冷道。
“天子幼小,年仅四岁,而使君今年已近而立,难不成使君还要畏惧一垂髫小童吗!”
那文士:“……”
谁也没有想到天子特使会忽然以年龄梗发难,帐内一时安静得可怕。
片刻后,之前那位率先发难的武将重重咳嗽了一声。
不愧是粗豪武夫,他那一声重咳,竟似打了个响雷般,在帐中嗡嗡作响。
“咳!我家使君年富力强,正在青春……你这狡狯书生,做甚平白无故诋毁使君?!”他的声音也活像是雷公一般,说起话来瓮声瓮气。
饶是谢御史事先做了些心理准备,思考过自己到了朔方军大营里,会遭遇何种为难,也没想到这些武夫的路数。此刻一听那武将不伦不类地称赞盛节度使“正在青春”,若不是谢御史定力够强,差一点儿就要笑出来了。
帐内还有一位反应得快些、面目看上去气质也稍微斯文些,却穿着一身甲胄的年轻武将,此刻也反应过来,闻言笑着向那武夫啐了一口,道:“老陈,你这是又上哪儿听了甚么新戏,里头夸那翩翩佳公子的戏文,倒拿来用在我兄长身上?小心我兄长抽你二十军棍!”
谢御史不动声色,心里却猛地一动。
这位年轻武将听上去似乎是盛家的族弟,否则也不会称呼盛节度使“兄长”了。但这一番话听似解围,但实则处处带着挑拨离间的小钩子,先是拿“戏文”之说暗中贬低盛节度使,后又隐晦暗示盛节度使公私不分,将军法与私心混为一谈,只因为几句话冒犯了自己,就要将麾下大将军法处置……
谢御史抬一抬眉,扫了那年轻武将一眼。
盛家内部看起来也不是铁板一块。这对于朝廷来说倒是件好事。
……只是不知,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的“她”,也同时发现了这一点吗?
第431章 【主世界梦中身】35
当然。
一身随从书吏装扮, 却早被这种幼稚的口舌之争弄得有点不耐烦的谢琇,站在谢玹的斜后方,捧着那只盛着圣旨的玉匣,在听明白了这大帐之中的暗潮汹涌之后, 心里只有一点好笑。
你这堂弟可不那么安分哪, 弦哥?
可惜她现在扮演的是文弱书吏, 不能频频抬头往大帐上方望去。
但入帐时借机抬头的那惊鸿一瞥,还是让她看清了在这个剧本里的盛应弦如今的外形。
他的容颜五官丝毫未改,但气场却有了一些变化。
从前一身绯袍,衬得他剑眉星目,正气凛然。如今他却是一身玄衣, 气势沉凝,眉目无情。
分明还是从前熟悉到不得了的五官,但那种生动的表情从他的脸上消失了;笑容也是。
他以前抬眼看人,一扬头, 眉目便展开,直视对方时, 既清且正, 毫无阴霾。
即使对方是有罪之辈、或可怜之人,他心生怒意或心生不忍时, 眉心紧锁, 但直视人时,也是坦坦荡荡, 将他内心喜恶,展现于人前。
因为那时候的盛六郎, 就是正道的光。他没什么值得对别人掩饰的,他也不屑于去搞什么阴谋诡计。他想要什么, 便直道而取,光明正大。他若有目标,便坦荡行事,鬼蜮难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