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嘉道:“你要是担心宋疏云看见我,索性别让他进你的书房喝茶。”

李真尚微微笑道:“宋疏云是正人君子,叫他看见你,未必会出事,但怕你这小兔宝宝相中了君子兰的堂堂仪表,又会惹出一桩风流债。”

李代嘉轻轻“哼”了一声,身子往榻边一斜,看也不看李真尚一眼,心中暗道,皇兄真不愧和秦守晏是表兄弟,这满嘴胡话的功夫怕是秦家人的独门秘籍了。

李真尚本就是故意逗他,朗笑几声,推门离去。

外间又传来脚步声。

金大公公引着宋疏云进到御书房,奉上茶水,恭敬说道:“陛下很快就回来,还请宋大人稍作歇息。”

宋疏云道:“有劳公公了。”

他的声音,仍与两年前一般清雅如琴。

金大公公退至门外候着。

宋疏云独自坐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又环顾四周,只觉得御书房窗明几净,宝相庄严,但书案旁的一面屏风显得很是突兀,不由多看了两眼。

此时,屏风后传来了细微的呼吸声,宋疏云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身材苗条的人影。

近来,陛下御书房里无端端多出一个神秘人,朝中大臣私下早有议论,猜测什么的都有,宋疏云一直都当作是耳旁风。

如今亲眼一见,才知这神秘人的形状竟如此可疑,难怪引起诸多议论。

既然此人总是遮头掩面,想来该是哪个后宫妃嫔了。

宋疏云不禁眉头一蹙,心想,皇帝陛下向来勤于政事,怎么会干出这么荒唐不知礼数的事情?于是撇过头去,不愿意再多看那女子一眼。

李代嘉也在屏风后,凝神观看宋疏云的身影。

他很感激宋疏云当年赠他画夹,又为他画兰花灯的情谊,可惜两年前,他去守灵宫时行程匆匆,贴在云月居墙上的那些画不便摘取,如今云月居又成了囚禁哑侍之所,李代嘉不得回去,心中又痛又憾。

此时从屏风缝隙中窥见宋疏云形貌,见他穿着一身朱红官服,眉目清秀,气质隽雅,清俊风采更胜往昔,李代嘉也暗暗为他欣慰。

两年未见,虽很想一叙旧日时光,但皇兄方才还嘱咐过不许露面,李代嘉只好装聋作哑。

谁料,宋疏云那厢喝着闷茶,越想越觉得不妥当。

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皇帝虽然只是允准一个女子旁听政事,但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一个明君堕落为昏君的起点呢?

为人臣子,便是要直言进谏,宋疏云又向来是忍耐不住真话的性格,思及如此,放下茶盏,起身严肃说道:“不知屏风后面是哪位娘娘?我朝宫规严禁妃嫔听政,就算陛下和娘娘以屏风来遮掩,不见得能跳出律法之外。圣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宋某稍后亦会向皇帝进言劝说,娘娘不如先行撤去,以免尴尬。”

李代嘉愣了愣。

他这个“神秘人”跟随李真尚这么多天,众臣看在眼中,心里都知道不妥,但只有宋疏云敢站出来指责皇帝。

宋疏云的官职只是翰林学士,在本朝也算不上什么大官,竟有如此气魄和胆识。小小兰花不惧劲风,果然是君子风骨。

李代嘉不禁一笑,又担心宋疏云待会儿真的会当面叱责皇兄,只好开口解释道:“宋大人,你别生气。我并不是什么娘娘,没有人坏了宫里的规矩。”

皇兄方才只说不要他前露面,现在他只是出了个声音而已,也不算违背命令吧。

李代嘉和宋疏云两年未有联络,便是两年前,他俩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想来,宋疏云光靠声音也想不起他是谁,李代嘉说完这话,便要转身回榻上歇息。

谁料,宋疏云竟神色一怔,脱口而出道:“六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