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响起一声惊雷, 雷电点亮半壁夜空。
雨水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东宫内杖毙了一位女子,左右也不是第一次死人了。
以往倒也屡见不鲜。
可自去年起,宫里倒是未曾再见过鲜血。
谁知今夜又是如此
宫人们很快抬来一桶桶水, 随着屋檐外不断地雨水滴落声,将那渗了血渍的台阶一遍遍洗涮干净。
风雨愈发的急,像是苍天想一夜间将天地下个透彻干净,将夏炎统统浇灭了去。
幽深高广阔的武德殿,若是寻常白日, 必然是高广亮堂。
如今深夜, 萧寰下令撤了灯烛,只余下一盏微弱灯芯,不声不响枯坐良久。
他原以为自己会怒不可遏,可如今他却依然平静。
只是这份平静却不同以往, 像是万丈寒冰之下拼命压抑着的滚烫熔岩,冰块承受不住高温, 在不断裂开,快速消融蒸发
岩浆随时可能汹涌而出, 将一切吞噬殆尽。
月色凄迷,伴随着忽大忽小的霖铃雨水。
直到天明十分, 虞侯来禀报近日之事时, 太子已经恢复过来。
他衣冠齐整, 面容丝毫瞧不出彻夜未眠的模样。
只是一双眸子猩红尚未褪去, 戾气被隐藏的极深。
萧寰嗓子像是被堵住一般, 干涩的发疼, 他极其艰难地朝着下属下令。
声音前所未有的阴沉, 每字每句都格外的用力, 像是在将某人生吞活剥一般。
等下属得了吩咐退下, 萧寰才觉得那股怒火消散了许多。
如今想想,他何必恼怒?
反正也注定是一个死到临头的人。
早一日晚一日罢了,他就要叫迟盈好好看清楚,萧芳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活人何须与死人争长短?
谁叫她爱错了人,便叫她们阴阳相隔去
太子卯时便往禁中而去。
本也忙得不得空来,朝中那些跳梁小丑日日都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还有秦王那儿,若不仔细盯着,只怕又要惹出幺蛾子。
他一直忙到傍晚,不眠不休的忙着,甚至有些神思癫狂的投入朝政之中,不叫自己去想其他的事。
天黑时分,东宫的人来禀报太子说,太子妃一直昏睡未醒。
萧寰心里皆是背叛和屈辱,他明明知晓那是那盏安神汤药的效果,明明不想再去管她,甚至恨不得这个给他屈辱的女人永远沉睡下去。
可终归,他听了这个消息还是丢了政务,匆忙回了永宁殿。
太子穿梭在灯火通明的宫廊之下,缓缓推开了那扇殿门。
殿内很暗,勉强看得清地面的路。
他一步一步的往内踏入,四下清透浅淡的苏合香,朦胧间床帏内女子身姿纤细,仰躺着乌发铺满了枕上。
那纤细的脖颈脆弱,似是稍一用力就要折断了去。
睡梦中的她看来也是极不安稳的,双眸紧闭,眉头微蹙着。
见了那一场血腥场面,能安然入睡已是最好的情形。
萧寰立在帐幔外,垂着眸子看了她许久,几乎在将她的面容一寸寸的临摹,本打算来看一遭便走的,如今却有些移不开脚步了。
他坐往床畔。
恍惚想起迟盈说过不止一次的话,她说她也喜欢过自己
是什么时候?
她二人第一次见面吗?
萧寰微微垂下眸子,胸腔砰砰地跳得厉害,他鼻尖微酸,带着几分疯魔地回想起来。
那些平淡的过往,本以为自己早已忘了,竟奇怪的,他记得极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