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头对清懿低声道,“她话说的难听,却也不是没道理。项姑娘的寒梅傲雪图,那可是袁郎君认证过的上等佳作。你不答应还好,既答应了要画,就选个旁的玩意儿描一描,莫要画梅,不然真是……”
后半句他没说,清懿也猜得到。他担心她自取其辱。
清懿心领他的好意:“多谢公子提点。”
耿三郎以为她认同自己的想法,却见姑娘直接绕过他,往厅堂中央走去。
项连伊坐在上首右侧,是离袁兆那张空桌最近的位置。她定定看着迎面走来的女子,神情晦暗不明,整个人却紧绷了起来,好像进入了防备的状态。
清懿却没有在她面前停留,径自捻起摆放在最上面的那副画──梅骨铮铮,花朵娇艳,连星星点点的落雪都铺垫其中,上书《寒梅傲雪图》。
尾部题名:项连伊。
清懿眼底眸光微动,盯着这幅画不知在想甚么,良久,她转头望向项连伊,笑道:“形神兼备,这是项姐姐的成名作?”
项连伊目光沉沉,停顿了好久才勾起唇角道:“是,妹妹有何指教?”
与她紧绷的神情不同,清懿姿态从容,将画放了回去,淡淡道:“指教谈不上,按画龄,我还得叫您一声前辈。只是见姐姐的梅花画得这样传神,所以也想斗胆画一画梅花。”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耿三郎瞪大双眼:“曲姑娘!”
红衣女先他一步开口,得意道:“耿三郎可再不要说是欺负新人了,我们话已经说在前头,奈何人家不下这个台阶。来人,给曲姑娘上纸笔。”
下人忙去张罗,就在这个当口,晏徽扬和盛瑾二人正好回到院子里,瞧见这一幕。
“可要帮帮她?我瞧着你同她有几分交情。”晏徽扬低声道。
盛瑾轻笑一声:“不必了,以她的本事,自有应付的法子。你说呢,袁郎?”
她反问身后的人,袁兆缀在最后进来,他也不往前走,只顺势倚靠在门边,隔着人群看向里面的姑娘,唇边勾起一抹笑,“嗯,她一向机灵。”
这时,下人已经将纸笔颜料墨水等用具一应备好,原本还在黄梨花木桌前作画的人纷纷停笔,全都翘首以盼,擎等着清懿。
“曲姑娘,这是洒金宣纸,这是各色颜料,这是砚台与不同粗细的狼毫笔。”侍童将东西一样一样摆放在她眼前,刚要抬手研墨,却被清懿阻止。
“换个人帮我研墨罢。”清懿淡淡道,“我的画法与旁人不同,不需要笔,只需要墨。还得研墨的人配合我。”
“嘁,故弄玄虚。”红衣女低声嗤笑。
旁人虽没有同她那样明显地嘲讽出声,可抱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不用笔要如何画?莫不是要另辟蹊径,故作高深,好让自己输得体面一些?这也忒落下乘,还不如坦荡认输,脸上倒也好看。
耿三郎不管这么多,上前道:“我替你研墨。”
谁料清懿却摇了摇头,“耿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次想劳烦一下旁人。”
她的视线越过人群,投向不远处,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有些不可思议。
她总不会是想让大名鼎鼎的袁兆给她研墨罢?!
果然,下一刻,清懿缓缓道:“不知袁郎君能否屈尊为我研墨呢?”
众人目瞪口呆:“??!!”
没人注意的地方,项连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袁兆,不放过他脸上任何变幻的神情,隐在袖子里的手指深深陷进掌心。
所以她没有错过袁兆眼底一闪而过的意外之色,还有唇边极浅的笑意。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只停顿了片刻,然后漫不经心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