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这个,曲雁华连装都不再装了。程善均也晓得利害,被狠狠回敬了一句,也不敢再撩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婊子,便走远了。
目送他消失在黑暗里,曲雁华面色沉静如水,回头冷喝道:“将他用过的茶盏摔碎,坐垫都烧了!别教我闻见他身上的一丝臭味!”
赵妈妈缩着脖子领命去了。
这样的情形几乎每回都要上演,不知多少茶盏用具因被他用过而损毁。
下人一顿乒铃乓啷地收拾,结束后,赵妈妈小心翼翼地回禀道:“奶奶,都处理干净了。”
“嗯,你退下,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曲雁华揉着额角,歪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她瞧着窗外溶溶月色,却想不起任何清雅的诗句,反而是与程善均相处时的恶心,浮上心头。
“奶奶。”赵妈妈并未依言退下,正踌躇着开口道,“……老爷……老爷自东林县回来了,说是给您带了新奇玩意儿,想见您一面。”
堂堂老爷要见夫人,如同下属求见上司一般谨小慎微。
这样稀奇的事,在小院里发生就千百回。
如往常一样,曲雁华甚至连头也没回,仍望着窗外,淡淡道:“不必了,送与旁人罢。倘或没人陪他,就打发崔氏和那新来的小戏子过去。”
赵妈妈欲言又止:“又将妾室推给老爷……他恐怕又要伤心许久。”
曲雁华缓缓侧眸,瞥了赵妈妈一眼。
这一眼,让赵妈妈再不敢多言,忙垂下头,推门出去了。
合上门扉的那一刻,透过门缝,正好能看见月光洒在曲雁华身上,这亮色洗净了白日里阴谋算计为她盖上的厚重铅华,徒添一层仙人的羽衣。
或许在某一刻,她便要羽化而去,同月中人相见。
于是,凡尘中的种种牵挂,于她而言,都是惘然。
赵妈妈叹了一口气,缓缓合上门。
一转头,却正好瞧见一位身量瘦高的男子站在院门外,不知等候了多久。
他手里珍而重之地拿着一个紫檀木匣子,脸上希冀的神情,在读懂赵妈妈的神色后,变作了失望。
良久,男子挤出一个笑,“雁华还是不肯见我?”
赵妈妈不知如何作答才能不伤他的心,唯有一声长叹。
男子沉默许久,才道:“无妨,我再等等。横竖我已经等了十数年了。”
他抬头望月,冷月一视同仁地洒下光辉。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程善晖总是想,倘或他是窥见第一缕月华的人,或许今晚的月色,是为他而柔软。
—
不知不觉,曲雁华歪在榻上睡了一夜。
直到窗台上的扑腾声将她闹醒。
一睁眼,只见那熟悉的信鸽眼睛瞪的溜圆儿,正与她对视。
曲雁华揉了揉额角,拆下鸽子腿上的纸条,展开细看。
鸽子的眼睛里倒映出曲雁华的脸色,每阅读一个字,她的脸色就越发暗沉。待到她撕碎纸条,又恢复了平静。
“收拢妇孺,原来是安排在这里啊。”她若有所思地喃喃。
信上是清懿传来的新指令:收拢妇孺,建纺织院。
一瞬间,曲雁华本能地琢磨出她的多种用意,但又一一推翻。
照她利益优先的准则来说,难民里的妇女儿童是最没有价值的群体,比不上壮丁的力气不说,又格外耗费物资照料。
正如以工代赈,大多来报名的都是男子,招募也是男子,几乎不见妇孺踪迹。
如今,曲清懿突然另辟蹊径,要专门招募妇孺,并且新建纺织院,这完全是可以预见的赔本买卖。
曲雁华心中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