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鼻子又是一酸,眼泪禁不住流出来,潘桂枝的名字在我喉咙里转了好多遍,可是我的舌头却打了结似的,我低垂着头,听见自己风马牛不相及地说:“我不是你亲弟弟,你也不是我亲哥。”
吕新尧大约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他的目光落在我的眼睛里,显而易见地滞了一下。
我也没料到,我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仿佛牵动了某条格外脆弱敏感的神经,说完我心里就翻江倒海般难受起来。我揩了一下鼻子,日复一日积蓄的不安、恐惧和委屈忽然像啤酒瓶里的泡沫一般轰然崩溃,我的喉咙里无法克制地发出沙哑的哭声。
小时候我曾经因为一个芝麻糖包而跟孟光辉哭闹过,孟光辉嫌吵,把我扔进屋子里关了一整天。虽然后来我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糖包,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在谁面前这样耍无赖地哭过。
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佛祖说人世间有八苦,我是求而不得苦。我攒不到买亲哥哥的钱,也不会用花言巧语讨好他,只好可怜巴巴地耍起了赖。
在吕新尧的注视下,我断断续续地说:“……你做我的亲哥好不好。”
吕新尧当时没有回答我,他在我面前蹲下来,对我说:“爬到我背上来。”
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头顶的旋和单薄的肩膀。
吕新尧用这双肩膀背起了我。在我哥的背上,我感觉心跳得比之前还要快,我小心翼翼地圈着他的脖颈,身体仍在哭泣的余韵中一抽一抽的。
就像在无数次梦里一样,我听见吕新尧的声音问道:“谁欺负你了?”
这场梦比以往任何一场都真实,他的耳朵离我很近,耳廓被手电筒的光芒映得些微透明,在我哥说话的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后背轻微的震动。
我伏在他肩膀上怯怯地小声说:“是潘桂枝。”
回家的路有点长,我哥背着我走得有点慢,我第一次告状就上了瘾,把潘桂枝对我的欺压絮絮地说给了我哥听。
吕新尧问我为什么之前没告诉他,我说因为我是个麻烦精。
吕新尧从鼻子里发出很轻的一声笑。
我第一次跟我哥说这么多话,而我哥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我怕他嫌烦,不再搭理我了。
“你别讨厌我……行吗?”我说完悄悄地补了一声,“哥。”
我把指甲扣进手掌心,忐忑不安地等待我哥的回答,也许他根本不会回答。短短的几秒钟,我设想了无数种情形,而世事无常,我哥偏偏却挑了我最盼望又不敢盼望的一种。
我听见我哥说:“我不讨厌你。”
吕新尧是一个做的比说的多的人,在我心里我哥一言九鼎,他轻飘飘的“不讨厌”沉甸甸地落在我的耳朵里。
这一刻我确定祖母没有骗我,观世音真的能渡人脱离苦海,我望着观世音的背影,虔诚地叫了声他的名号:“哥。”
眼泪洇湿了我哥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