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个晚上,宋观书睡觉的时候都没有动手动脚,姜菱能感觉到,他虽然表现得极为不在意,心情却很差劲。
宋观书让姜菱躺在他的手臂上,他的语气平静无波澜,“她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情,我小的时候,家里糟了事,你应该知道的,那段时间家里很难过,我祖父和大伯看到了一些世交的下场。家里也被人闹了几次,想要主动将家产上交,去乡下躲一段时间,城里虽然很乱,乡下却还算和平。她知道以后不愿意去乡下吃苦,便主动与我父亲离婚。”
听到这里,姜菱能够理解仲雪女做出的选择,不愿一同吃苦,这也是人之常情。
宋观书继续说道,“那个造反派的头儿应当曾经认识她,她离婚后跟那人搞在了一起,祖父大伯已经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动身去乡下了,行李都已经装好。祖父伯父父亲还有几位堂兄被带走了,因为公司曾经与外国人做生意,说他们是汉奸,家里的房子不许住,剩下的老弱妇孺被保姆带回家,我大堂兄性子烈,在审查时候跳楼了,祖父伯父父亲被枪毙了。”
“家产被抄没,我们住在保姆家,祖母病死了,大伯母听说丈夫儿子没了,她也跟着自杀了。家里剩下的人病的病死的死,家里最小的妹妹丢了,丢的时候才五岁,现在应当是死了吧。偶然间听到保姆同家里人讨论,说我们家被没收的家产,有一半都进了她二婚丈夫家里。有些事情当时想不明白,长大后就清楚了。”
明明他叙述这件事的时候没有任何语气波动,平静得就像是个局外人,姜菱却听得十分心酸。
越听越揪心,姜菱自己都没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住了宋观书胳膊上的软肉。
被捏的人正沉浸在过去中,也没有注意到。
黑夜非常方便隐藏情绪,姜菱悄悄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讲完之后,宋观书一直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晌,姜菱平复了情绪以后,才愤恨地说道,“那她可真是个坏人!”
她伸手环住宋观书劲瘦的细腰,“下次,她要是再敢来找你,我一定毫不留情地把她赶走。”
宋观书反倒来安慰她,“过去很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而且如今没有能够证明我们母子关系的证据,她再找来也没有用。”
姜菱嗯了一声,“她能够费尽心思来找你,证明她现在过得非常不好,像她这种处心积虑的坏蛋,就算好的了一时,也好不了一辈子,她会受到报应的。”
宋观书伸手揉了揉姜菱的头,她努力安慰他的样子有点可爱。
“她跟那人结婚之后又生了一儿一女,大儿子应该快成年了吧,小女儿的年纪跟我那时候差不多大。”
姜菱轻声问,“你下乡之后,还回过家吗?”
她想,宋观书应该回去过,甚至知道那女人十年前又生了个女儿。
“回去了几次。”宋观书轻轻叹了口气,“前年回家的时候知道,当初收留我们的保姆去世了,她活到了七十六岁,也算是喜丧,听她的女儿说是在干活的时候一头栽到了地上,没有受到病痛的折磨。”
姜菱想要活跃气氛,她问,“然后你就来到北城下乡吗?”
他一直陷入那段时光中,“是啊,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好总住在别人家中,他们家也要生活,我就去知青处报名了。”
姜菱抬头看他,其实看不清楚,黑暗中只能看到轮廓,“你那时候几岁啊。”
“十二岁吧,记不清楚了。”
“那么小,下乡的知青中,应当没有比你年龄更小的人吧。”
宋观书说话滴水不漏,“或许有,只是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