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贺承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抿了一口陆晓怜递过来的温水,才能接着把话说完,“我?睡了很久?”
“很久!你烧了三日?,也睡了三日?,李大夫都说你可能醒不过来了!”
“三日??”贺承的目光缓缓梭巡过房间,想起梦中的场景,心里发?慌,“钟晓和小启怎么样了?师叔呢?都从逐月阁回来了吗?”
“嗯,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
可贺承盯着陆晓怜,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眼下浮着一层淡青的阴翳。这显然是熬了几天没有睡。可此刻,这间房间里除了陆晓怜,再没有其他人。若是庄荣、钟晓他们都在,即便陆晓怜坚持,他们也不会心安理得地让她独自一人守着他。
除非,是实在脱不开身。
想到这里,贺承的心沉沉坠了下去?:“他们怎么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盲 他再也看不见了。……
陆晓怜并不是不会骗人, 只?是要瞒骗的人是贺承,实在令人一筹莫展。
在贺承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仿佛变回了青山城里练功时爱偷懒的那个小姑娘, 背着大?哥和师兄溜去后山晒太阳或者摘野果,日头偏西时晃晃悠悠地回来, 在贺承面前装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 说?自己迷路了,说?自己摔跤了,说?自己睡迷糊忘了时间, 她?总是能找到理由?为自己开脱。
那时, 贺承也是这样默不作声地看她?,不动?声色地将她?的心虚内疚引出来,逼得?她?不得?不装傻卖乖地拉着她?师兄的一角衣袖, 诚恳认错。
他们朝夕相伴了太长时间,太过熟悉彼此, 她?摸一下头发, 眨一下眼睛, 贺承便能知道她?说?的这一句究竟是不是谎话。
所以, 要骗要瞒, 是万万行不通的。
“你别?急,大?家都没有性命之虞,只?是”陆晓怜心知躲不过, 硬着头皮往下说?, “只?是钟晓伤了眼睛。”
“怎么会伤了眼睛?”贺承错愕, “找大?夫看过了吗?怎么说??”
陆晓怜神?色凝重:“大?夫说?,伤是能治,可即便治好, 十有八九,眼睛也坏了。”
“坏了?”
“嗯。”陆晓怜深吸一口气,“就是,再也看不见了。”
贺承呼吸一滞,脸色雪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贺承自己身上也带着伤,路都走不稳,可他执意要去看望钟晓,陆晓怜拗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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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扶着他走一段歇一段。好在庄荣他们包下了的这个院子不大?,从贺承养伤的房间走到的钟晓养伤的房间不算远,虽然艰难,但?咬咬牙,也不是遥不可及。
守在钟晓房间里的是金波。
那日夜里,陆晓怜漏夜而?行去请金波,两人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浑身是血的钟晓和贺启。夜色深深,月光凄迷,她?们分辨不清这两人身上的血究竟是他们自己的,还?是旁人的,直到把?两人扶回石鼓路,点上灯,才发现钟晓的一双眼睛上凝着厚厚一层血。
此刻,钟晓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穿一身青色的衣裳正坐在窗边。他受伤的双眼蒙着雪白的布条,窗户敞开着,冷风灌进来,将布条的边沿吹得?轻轻颤抖,像一朵瑟缩的雪花。
金波翻了条毯子出来,披到钟晓肩上,劝他:“我把?窗子关了吧,天太冷了。”
“不要。”钟晓稍稍仰起头,任冷风扫过他的额头、他的脸颊、他的嘴唇。他深深吸了口气,泛白的唇挽起微小的弧度:“看不见冬天,至少风是冷的。如果什么关在房间里什么也感受不到,跟死了就真的没有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