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响埋在水波间, 隔了一层纱一般,迷蒙难辨,仿佛是惊蛰那天渐次裂开?的冰面, 在细细密密的水声里,蕴藏着河冰崩裂的磅礴。
这样的声响持续了不到一刻钟, 忽而, 池中炸出“砰”的一声闷响, 脚下坚实的地面似乎随着巨响震了一震, 而后山石崩裂的声音, 水流翻涌的声音,万马奔腾般从池底卷了上来。
随后,满池药泉水被这石破天惊的响动?惊扰一般, 剧烈摇晃起来。
小小的一方池塘像是一只浅浅的汤碗, 此刻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无形的手, 将这只汤碗颠来倒去?地摇晃着。满池深褐色的药泉水泼洒出来,平静的小水潭里仿佛有只狂躁巨兽苏醒过来,掀起连天的巨浪, 霎时淋了钟晓满头满脸。
“师姐!沈兄!”片刻的错愕后,钟晓幡然?惊醒,边快步奔向?池边,边将手指的软绳在手臂上绕了几圈,发力往回拉拽绳索。
那条软绳的另一端系在陆晓怜腰上。
那是沈烛带着陆晓怜下水前,为她?设下的一重保障。
江上行船,用的是小孩手臂般粗细的揽绳,相比之下,钟晓手里的这条软绳实在太过纤细单薄,想来,是禁不住水池里不知被什么东西翻搅起来的滔天波浪的。
可那是陆晓怜与岸上唯一的牵连。
甚至于,那可能是陆晓怜在这场风波里唯一的生机!
钟晓不肯松手,死死拽着那根软绳。
事出突然?,他毫不防备,踉踉跄跄地拖着绳索几步迈到水池边,将身子死死抵着岸边矗立的青石,寸步不让。他明明使出全?身力气,竟不能将绳索收回分?毫。
陆晓怜身形纤瘦,即便?身在水底,增加了几分?阻力,也万万不会沉重至此。
显然?,陆晓怜在水下必定遇见了什么麻烦!
钟晓心中担忧,又不敢松开?绳子下水寻人,左右为难间,却见一道人影自潭中踏浪而起。那人身量颇高,一身雪白中衣被药泉水浸透了,贴在身上,显露出精瘦的肌肉线条,以至于他的身形清瘦单薄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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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却并不令人觉得孱弱。
方才潜入池底的人,统共有两个。
跃出水面的人,不是陆晓怜,便?是贺承。
贺承足尖点过水面,踩着起伏不定的水波,横潭而来,稳稳落在钟晓身边。他看了一眼死死拉着绳索的钟晓,眉心一蹙,快步上前,帮钟晓挽住绳索,边咬牙往回收绳索,边问他:“晓怜呢?”
钟晓也是牙关紧咬,声音都?发着颤:“她?没上来。”
没上来?
闻言,贺承脸色一白,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望着水波剧烈震荡的水潭。
他浑身湿透,山里的风吹来,寒意?一直钻到了心里去?
怎么会没有上来?不是说好了,最后一次拍下机关,无论水下清音石是否开?启,都?要立刻离开?药泉吗?她?不是乖乖应了“好”吗?怎么会没有上来?
钟晓手里的那根软绳崩得很紧,柔软弯曲的线条此刻几乎变作一根笔直的长矛,深深扎入翻滚的池塘中央。
藏在池底的机关已经被贺承和陆晓怜开?启,此刻池中水波翻滚,凶吉难辨,贺承一刻也没有犹豫,转身便?要跃入刚刚脱身的险境,潜入池底去?寻陆晓怜……
药泉这头传出山崩地裂般的声响,惊动?四?方。不仅去?采药的齐越和赵戎津听见动?静立刻折返回来,连在百花潭边逗蛊虫的金波也将蛊虫往怀里一塞,跌跌撞撞地循着动?静找来。
赵戎津和齐越赶到时,正来得及拉住踉踉跄跄、不要命地往药泉里闯的贺承。
赵戎津紧紧扣着贺承的肩膀,沉声道:“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