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吃一块枕风楼小厨房出品的猪油白糖糕,哪里还需要等?他午后才同陆晓怜说起喜欢这个,晚上厨房便将雪白油润的猪油白糖糕蒸好送过来了。
新?鲜出炉的白糖糕端端正正地摆在白瓷盘里,丝丝缕缕冒着热气。陆晓怜拈起一块递到贺承嘴边:“师兄,你快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每日轮番被灌苦汤药,贺承其实没什么胃口。
可他不想拂了陆晓怜的意,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小口。糯米的甜香与猪油的滑润在舌尖化开,儿时念念不忘的味道,此时充盈在口中?竟翻搅起一股难以压制的恶意,那口柔软的白糖糕仿佛变作一只?任性妄为的手,扯着他的肠胃翻天覆地地震荡。
“怎么样?好吃吗?”陆晓怜收回手来,托着被贺承咬去小小一个角带白糖糕细细端详,正打算也凑过去咬一口,尝尝她?师兄心心念念的滋味,却?不料手腕上一凉,竟是贺承发着抖攥住她?的手。
贺承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抵在胸腹之?间,声音艰涩:“拿,拿痰盂……”
听?清了贺承的话,陆晓怜也来不及照做,他话音未落,身子?已经猛然往前一扑,伏在床沿,“哇”地呕出刚刚咽下去的那一小口白糖糕。
陆晓怜惊得手里的白糖糕滚落到地上,沾了一身灰扑扑的尘。她?哪里顾得上什么白糖糕,急急忙忙地要去扶贺承,却?不料手掌还未搭上他的肩膀,便见伏在床边的人痉挛般颤抖了一下,刺眼的血色溅落青砖上,那块刚刚落地的白糖糕也沾染了星点殷红,犹如霜雪之?中?,凄厉
椿?日?
的点点红梅。
“师兄!怎么会这样!”陆晓怜心中?发寒,紧紧抱住贺承的肩膀,转头朝门?外喊,“沈楼主!屠堂主!你们快来!”
贺承倚在陆晓怜怀中?,挣扎着伸出手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弱声道:“没事,大概是有些积食。你别吵,让我?睡一觉就好。”
“师兄,你别睡!”陆晓怜怕得声音发抖。
贺承强打着精神?安慰她?:“我?真的只?是有些累。让我?睡一觉,明日还要陪你守岁……”
贺承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长?,只?知道醒来时,陆晓怜蹲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眼睛肿得像核桃。他睡饱了,于是有力气嘲笑?她?:“我?不过是睡了一觉,大过年的,怎么还哭成这副模样,丢人。”
陆晓怜紧紧握着他的手,抿着嘴唇不说话。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他记得他累极睡过去时,是用过晚膳暮色降临的时刻,他知道自己身体虚弱,不可能在一两?个时辰内醒来,想来,他昏睡了整整一日。
怪不得把陆晓怜吓成这样。
贺承只?好又哄她?:“说了要陪你守岁,没骗你吧?”
陆晓怜抿着嘴唇点头,瓮声瓮气:“沈楼主备了许多烟火,说等你醒来再放来看。你觉得怎么样?能坐起来吗?我?扶你去窗边看烟火好不好?”
窗边放置了一张软榻,可贺承虚弱得坐都坐不稳,陆晓怜自己盘腿坐上去,扶着贺承靠在自己身上,拿两?层毯子?将他重重裹住。窗子?敞开着,冷风灌进来,将两?人的发丝吹着纠缠在一起,犹如结发。
陆晓怜紧了紧毯子?:“师兄,冷不冷?”
贺承摇头,笑?着看向窗外:“也不知沈大哥会玩出什么花样。”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火光凌空而起,在半空中?炸开,坠落点点火光。
檐角冰棱折射着烟火的流光,贺承苍白得没有底色的脸映出明明灭灭的光。陆晓怜垂头,含着眼泪吻过他冰凉的额头,声音哽咽:“真好看。师兄,明年也让沈楼主准备这样多的烟火放给你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