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迈进留云山房的大门,扬头一看,裴观书房中静悄悄的,这时候他在歇晌?
青书松烟都不在,卷柏迎了上来,埋着头道:“少夫人回来了?少爷有事出门会友去了。”
阿宝应一声,缓步往卷山堂去,微微松了口气,她还真不知,遇见裴观要露出什么神色才好。
在家时戥子已经觉得阿宝古怪,这会儿看她连步子都变慢了。
不再是原来那往前直冲的模样,倒有些端方。再想她这几日里举止坐卧,像是整个人都去了躁意。
出嫁这几个月都没变,这会儿瞧着,才有些像“少夫人”的模样。
螺儿打着帘子等阿宝进屋去,结香沏了茶来,两人对望了一眼。
阿宝托着茶盏吹茶,眉梢未抬,问:“怎么了?”
螺儿一激灵,还是结香快人快语,上前便道:“昨儿白露来了,她说她娘给她看了门亲事,想给少爷磕个头。”
阿宝“嗯”一声:“赵管事的儿子。”
她记得白露的亲事是经她手办的,因白露是裴观院中的一等丫环,裴三夫人将这事交给她。
“她也在观哥儿院里七八年了,该给她这个体面。”虽说观哥儿一直住在外院,但到底是一等丫头,原来又是预备着要当通房的。
裴三夫人让阿宝料理,往后抬不抬通房,得看阿宝安排什么人。
白露大概是不甘愿的,走的时候哭哭啼啼,那时宋婆子已经因为金猪一事没了差事,白露是因生得美貌,才被赵管事的儿子求去的。
裴观……从她还未嫁进裴家时,就送她这些衣裳料子。
便只管着摇头,立春道:“该不会她痰迷了窍脂迷了心,趁着少夫人不在……怪道昨儿落了锁,她都没回来。”
阿宝正坐在桌前等他:“我不喜欢那些图样。”
寿数,求怎么能求得来。
可螺儿结香商量了一夜,还是要把这事告诉姑娘。
白露竟有这个胆子?
连她娘和她兄弟,一家都给打发了。
“就是!为她动气不值当!”戥子就不客气得多,她光是听都快气得头顶冒烟了,“活她的该!上赶着找雷劈!”
她问:“白露发卖出去了?”
不论哪一个裴观,都不重色相。
不仅没有这出,还将她发嫁了。
结香又看眼螺儿,她那会儿在自个儿屋里,根本没同白露照面。
螺儿满面惊惶,福儿躺在床上,惊叫声也把她吵醒了,她看结香和姐姐把屋里的蜡烛点了,一骨碌爬起来。
“不是说她侍疾有功么?”阿宝捧着汤碗,“你那场病,究竟是怎么得的?”
裴观夜里回来,刚进卷山堂的门,就见落地飞罩边的帐子换了,连着软毯引枕靠背全换了。
立春啐了口:“真是想当主子想疯了!”
“把这些,都换了。”
他知道她死了。
阿宝望着帐幔,心中一个声音这么响起,裴三夫人送她这些时,她便是这么想的。
阿宝没接这句,她想了想道:“赏她两匹缎子,多给一年的月钱,还有添妆按着银杏的份例给。”
“后来,后来她就去给少爷磕头。”结香越说越轻声,那话她说不出口。
阿宝走到床榻欲换一身家常衣裳,一眼扫过,就见床褥帐子引枕,要么是仙鹤瑞寿,要么是松鹤延年。
阿宝不想回松风院,她是那儿咽的气。
“接着说下去。”阿宝低头啜饮一口桂花窨。螺儿接过话头:“半夜里的时候……”她说到半夜,戥子几乎要弹起来了,都在书房留到半夜了,那不!那不肯定成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