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夏楚一笑,眉眼都是温柔。想他自认识这个孩子以来,小薄还从未留宿在家中过,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总算让他慢慢放下戒心了:“家裡没备客房,但幸好床够大。”
夏楚这副身体毕竟还是个少年,又把小薄当成弟弟,难得玩笑道:“还是小薄不愿跟我一起睡吗?”
小薄蓦然低下头来,桌上的油灯太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害羞:“……没有不愿。”
夏楚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牵着小薄的手:“那就走吧。这么晚了,也该睡了。”
小薄扫了那些书卷一眼,蓦然想起下午看见夏楚走进西苑裡,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些书卷是?”
其实当夏楚走进西苑时,小薄心裡就有些猜测了。西苑是五皇子的居所,夏楚不可能没事去那裡,所以他是看好迟以轩当上太子吗?
如今皇帝虽已步入中年,但仍紧握着权力,再加上后宫纷争不断,数年来皇子死伤无数,便迟迟未立太子。
本以为夏楚不会告诉自己,但没想到夏楚竟坦然道:“是帝王之道。”
但夏楚自是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将内容直白地写于书卷裡,那有谋朝篡位之嫌,是杀头之罪。他只不过是委婉地描述如何当一个好皇帝,其中不乏一些大道理。加之五皇子年纪还小,他便多用前朝轶事或寓言之类的故事来啟蒙迟以轩的心智。即便是外人看到书卷上的内容,也看不出什么的。
这一年来,夏楚閒来无事时,便是在做这些。
小薄愣了愣,神情竟然有些落寞:“先生是看好迟……五皇子吗?”
夏楚知道小薄十分聪慧,很多事情一点就通。他不禁想,若小薄是皇子,教导他一定更加省心省力。他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一跳,随即又笑着摇头,没当一回事。他其实也不怎么看好迟以轩,只不过这是任务而已,但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小薄,只能道:“或许吧。”
小薄又道:“我听人说迟……五皇子的性格软弱,先生怎会……怎会中意他?”
夏楚听他这么说,立刻变了脸色:“这话到外面不能乱说。”迟以轩再怎么样也是皇子,不容他人随便议论。
“是。”小薄却误会了,还以为先生当真中意他,心沉了下来。
夏楚却没注意到小薄的表情,只是道:“五皇子性格良善,若是从小慢慢教起,倒也并非不成大器。”
小薄垂在衣袖裡的手指紧握成拳头,倒是没再说话了。
这时,恰好管家来到书房:“公子,热水备好了。”
夏楚差点忘了要沐浴这事,但他才刚跟小薄说好今晚一起睡而已,总不能把他晾在一旁,自己洗澡。
小薄却先说道:“先生先去沐浴吧,我帮先生收拾好书卷就过去。”
夏楚想想也好:“那就拜讬你了。”
等到夏楚跟管家离开之后,小薄才慢慢摊开书卷,看着夏楚这一年来苦心书写的内容。他确实如同夏楚所说的那样聪慧,只不过他还是藏了拙,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甚至能看懂大半书架上那些艰深的藏书了。只不过他若是学习得太快,就怕夏楚会忌惮他,也怕夏楚不会再让他来了。
这一年来,夏楚对他有多好,他是心知肚明的。他虽没有怀疑夏楚,但久居在险恶的宫中,防卫与自保早已成为了本能。
夏楚是第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他别无所求,更不敢觊觎那个位置,只希望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而已。但他现在隐约感觉到夏楚对别人可能比对自己更好,竟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他也是皇子的话,先生是不是也能像这样倾尽全力教导自己呢?
小薄整理好书卷时已经过了一刻钟了,他站在卧房门前,看门窗掩蔽,也不知夏楚洗好了没,不敢贸然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