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出门,一手握着书卷烈日之下心不在焉得念,一手紧张兮兮揪着他衣裳一角生怕他一不小心掉进池中去,素来把他护得滴水不漏,将他勿论交于旁的甚么人俱放心不下。
甚至于,只因谢昭宁颇好武艺,连璋便自觉陪他一同往武英王处晨起习武,压着喜静的惫懒性子,积时累日练就了一身不伦不类的武艺。
若非当年连凤举那诛心般的离间计,他二人原也不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来。
谢昭宁一语不发,只透过一室昏黄摇曳的烛火,神情复杂得静静凝着连璋瞧,眼神缅怀又遗憾,像是沉着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连璋年少之时受人挑拨,与谢昭宁干过不少混账事,如今正与他心生愧疚,愈发受不住他这意味不明的眼神,一副挟了隐怒的冷肃面庞险些崩不住,也不知他是仍气白日里拌过的那几句嘴,还是只不悦自个儿说了霍长歌的坏话。
连璋暗自思量,只觉恐依着当下霍长歌在谢昭宁心中的分量,怕是后者可能更大些,遂心下陡沉,冷寒着副俊颜又酸又不屑,与谢昭宁沉声又较劲,忍不住得冷声讥讽:“我可说错了话?你如今将那位金贵郡主手心儿里捧着,心尖儿上放着,连我也说不得了?”
他俩生了嫌隙的这五年,确实已许久不曾好好说过话,现下便是已连如何好好说话也不会了。
谢昭宁自旧事中回过神,便见连璋又夹枪带棍正口不择言,只他不久前方与霍长歌定过情,勿论连璋如今说他甚么,他也懒得与他再置那个气,眼皮无奈挑他一眼,闻见他主动提了霍长歌,耳畔又不由回转她适才那惊世骇俗的话,眼神越发得复杂。
那些话,他翻来覆去思索一路,已是有了些许的决断……
“二哥,”谢昭宁猝不及防与他轻道,“甚么是愚孝与愚忠?咱们这样的,算是么?”
连璋见他许久不答话,只当自个儿戳中了他心事,心中正迁怒着霍长歌,闻言倏得一怔,竟未反应过来似得茫然道:“你说甚么?”
“这些年里,你可有一日曾想过要为母亲、二姐与小舅,讨回一个公道么?”谢昭宁侧眸凝他,郑重轻声又问道。
“说甚么胡话?!”连璋此番却是听清了,面色骤然一沉站起了身,忙转着往四下里探查一番,犹不安心,又转身去将门窗紧闭插了闩,方才回来复又站在谢昭宁床头前,长眉紧蹙,面挂寒霜,疾言厉色道,“你今日又发甚么疯?是从哪里听到风言风语了么?他们人都已死许多年,还说这些有甚么用?”
“你既可以恨我五年之久,”谢昭宁挣扎着直起了半身,抬眸定定瞧着他,认真道,“我又为何不能说?”
“我没有恨你,我只是——”连璋闻言一瞬惊惶,略有失措,这一语似又将他带回到了午后他俩争执时,他倏得发自内心的疲累,卸掉了周身那层冰冷凌厉的铠甲,微微垮了双肩,与谢昭宁罕见示弱似得垂眸道,“早就不再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