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心沿着巷子往外走。
出了巷口,日头已渐倾斜,食时将近,街边正有人支了摊子在卖粽子,原是位五、六十岁的阿婆。
那阿婆着一身涤得泛白的赭褐麻衣,头发已花满大半,背也明显佝偻,精神却矍铄,手脚也麻利,一手取了粽子利落拆开外层裹着的粽叶,摆于一张粗瓷小碟中,另一手熟练于碟底调了些掺杂了桂花的酱汁,那酱汁里又融着些红糖,色泽现出浓郁的棕红与灿金的黄,瞧着便别致,气味清甜中又透出些微的焦苦,颇有些独特。
谢昭宁怔怔瞧着她动作,眸光一瞬茫然,散去了那些委屈与不豫,眼前倏得凭空凝出三道人影来:一男一女,只十来岁模样,皆着一身锦绣绫罗,正两相对峙在斗嘴,男的怀中抱着个碗,碗底晃荡着一只包成牛角模样的长棕,女的翘着脚悠悠闲闲倚坐在阑干上,还有道约莫同龄的男孩儿身影,夹在他俩人之间,仰头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颇显左右为难。
“三弟,你又与小舅一声不响去跑马,还回来得这般晚,可是忘了今日是端阳?母亲亲手包了粽子,煮好留了一碗与你,”抱着碗的男孩儿愤愤不平与另外那个男孩儿道,“要不是我抱着碗护了小半日,早让你二姐抢光了!”
“胡说,我明明留了两个与昭弟。”那女孩儿闻言笑着诡辩道,“怎么叫做‘抢’?”
“你也好意思?害不害臊啊?”抱着碗的男孩儿着恼训斥她,“一人三个粽子,你分明是吃完了自个儿的还不算,又去抢了他两个!”
“哈哈哈哈,弟弟生来就是给姊姊欺负的,要是不欺负,那才不是好弟弟。更何况,粽子本就不易消化得紧,昭弟回来得这样晚,夜里吃多了要闹肚子,我明明是在心疼他。”那女孩儿笑着弯腰去捏另外那个男孩儿的脸颊,“昭弟昭弟,你说可对?你来评评理?”
“强词夺理,三弟,走,”抱着碗的男孩儿说不过,简直懒得再搭理她,抬手拍掉她手臂,又去牵了男孩儿的手,“二哥着小厨房与你热粽子,别理她!”
“……等等,我也去!”
谢昭宁眼瞅那女孩儿从阑干上身手矫健蹦下来,追着那俩男孩儿越发往远跑出去,身影愈加淡,“刷”一下,三人无声消散在他面前,化作一捧街头吹来的冷风,他眼底倏然便盈出些水光来。
五年了,他与连璋之间隔着一条血亲的人命,纵使日日相处在一起,又互相挂着怀,别扭又熟稔,却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般毫无芥蒂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