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忙脚乱将那香包拎着系绳竖着提起, 便见从那香包底部稀疏针脚处,不住有红豆与香籽“噼里啪啦”掉出来, 他在愈发急促的敲门声中下意识俯身要捡, 那门却已兀自被人从外推开, “哐当”一声磕在墙上又弹回来:“你即在屋中怎也不应一——”
连璋久不闻谢昭宁应答,便止不住胡思乱想,怕他出事便撞了门,焦急话音未尽,便见他蹲在地上不知在摸索甚么。
“掉了甚么?”连璋见他安好,只不应门,面色虽略有不豫, 却仍矮身垂眸自觉道, “我帮你捡。”
“不用,你站那儿别——”谢昭宁闻言适才出声阻他, 便听“咔嚓”一下轻响, 连璋似一脚踩碎了甚么东西。
谢昭宁霎时无语扶额, 连璋只当自个儿帮了倒忙,嘴唇讪讪轻动, 赶紧挪开了脚, 却凝眸瞧着那粉身碎骨在他鞋底的几粒香籽, 愈加疑惑:“这是——”
他不解抬眸,却又正见谢昭宁手中拎着那绣得似只“大扑棱蛾子”似的陇东香包, 映着明亮烛火,丑得他一双眼睛登时针扎似得疼。
“原是如此, ”他恍然大悟,余光再瞥谢昭宁身后白兔宫灯,便越加了然笃定,他连连自嘲轻笑,摇头复又咬牙切齿似地道,“原是如此啊。”
“原你二人情愫竟生得如此之早,枉我对你单忧极瘁,你却一再欺人耳目!”连璋眸中讽刺之意大盛,与谢昭宁冷笑低斥,面若寒霜,眼圈竟骤然通红,似那一字一句是在剜他自己的心、割他自己的肉,还未伤人却已伤己。
“不是——”谢昭宁见状一滞,未及辩解,便见连璋已是大怒,甩袖一震转身要走,他忙将那香囊塞回木匣藏回案下原处,追着他出去。
连璋怒不可遏,被蒙骗的恼意似一把燎原大火,烧得他心头一片荒芜,绝望而孤寂,只觉得这偌大皇宫之中,一时间,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他沿着回廊大步流星折回自个儿偏殿寝宫,谢昭宁缀在他身后疾步追赶,于他愤而拍上殿门前扶门跻身进去,险些被门板夹中手指。
“二哥——”谢昭宁似有一腔话欲与连璋说,可见他那一副拒人千里模样,挺直肩背硬邦邦得站得似冰山一般,便也陡然生出无尽的疲累之感,霍长歌之事迫在眉睫,连璋又在此时发难,他无可奈何沉声一叹,破罐子破摔似地道,“我未曾骗过你只字片语,五年前如是,如今亦如是。你已惯了往我身上加诸百般错处,我也有累的一日,不想与你再做口舌之争,随你吧。”
连璋侧身对他正生闷气,闻言心下愈加凄凉悲愤,见他这便要走,却是扭头又自嘲似得冷笑道:“是,我晓得你要走,你早晚要与那郡主一同归去北地,便是你那夜未答,我却已懂了。你幼时便心心念念北地三州的天高云阔,这宫里哪里是你归宿,我阻不住你,从来都阻不住。”
“你走吧,别再回来了。”他似与谢昭宁已赌上了气,只反复将言语化为利刃,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似地道,“我祝三殿下与霍郡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谢昭宁:“……”
险些被他气笑了。
“我眼下走,日后你去给我收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