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想知道……”他说,“您明明深爱着她,为何还选择了与宁荪女神生下了我?”
有那么一会儿,周围变得极其安静,就连一直在河底发出哀吟的亡灵们都陷入了沉默。
卢伽尔班达的表情仿佛定格了,他的脸部肌肉没有一点变化,他缥缈的赤红色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但吉尔伽美什莫名感觉他的父亲方才一定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若非对方早已是死后魂灵,他或许能听到对方剧烈而急促的心跳。
“哀悼之塔的计划……是缇克曼努在很久以前提出来的,那时你还没有出生。”卢伽尔班达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我很快就同意了——向来如此,我很少会在关乎国家命运的事情上和她产生分歧,而且她当时成功扶持安努取代恩利尔成为了诸神之王,证明了天国的秩序并非是永恒不变的,我们都对这个计划很有信心。”
吉尔伽美什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他也很想知道当初哀悼之塔计划半途而废的真相,并没有出声打断。
“然而对于哀悼之塔计划,安努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人类的信仰一直是神明力量的重要来源,但利用信仰进一步撼动神明地位的情况却是第一次发生。所以安努在器重她的同时,也十分警惕她。”对方继续道,“在新月节的那天晚上,安努托梦给我,向我展示了乌鲁克选择与诸神为敌后将要历经的种种磨难。”
“在梦中,我看见滔天的洪水冲垮了河堤,人和牲畜的尸体在浑浊的河水里沉浮,我看见天火降世,哭嚎的人们在火焰中像蜡烛一样融化,我看见诸神释放了古伽兰那,无情的铁蹄令大地都为之颤抖,昔日繁荣兴盛的城邦在一夜间化为废墟……”
事实上,这些灾难最后无一例外地在乌鲁克上演了。
“在那些景象面前,我的心动摇了……在诸神可怖的力量面前,人类是多么脆弱无力啊。”卢伽尔班达说,“最后,安努告诉我,诸神可以原谅乌鲁克的不臣之心,但必须立刻停止哀悼之塔计划,并要求我遵照神谕与一位女神诞下天之楔,以加固神明与这片大地的联结。”
“那时的我还没有作出决定,但懦弱的想法已经在我心里种下了种子……不管怎么说,至少得先中止哀悼之塔计划。于是不出意外的——缇克曼努为此大发雷霆,认为我背叛了我们的理想。尽管我们以前也争吵过,可从来没有那么严重,那时我几乎真的要失去她了,当她摔门而去的时候,我什至觉得诸神还不如直接杀掉我来得痛快……”
他深吸了一口气:“话虽如此,我还是存有一丝幻想,也许……也许她会尽力阻止我,不仅仅是因为哀悼之塔,也因为……我不求她说爱我,哪怕她对我和宁荪的结合流露出一丝不满也好啊。那天晚上,我忍不住去找她,想要再谈一谈这件事……”
这次谈话的结果肯定不太好……吉尔伽美什暗想,否则就不会有他了。
“缇克曼努对我的暗示无动于衷,只要求我重新启动哀悼之塔计划,我没能立刻答应她,她便将我拒之门外。”卢伽尔班达的声音略微嘶哑起来,“我永远忘不了她当时说的话——'既然你那么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对神明下跪的冲动,那就去吧,我只当曾经的卢伽尔班达死了,因为我的愚蠢,这几十年里我向一个死人错误地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喔噢……即使多少有点心理准备,等真正听到这里时,吉尔伽美什还是忍不住瞠目结舌。他这辈子从缇克曼努口中听过最重的话,也不过是“去找其他人来当你的卢伽尔之手吧”,万万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是她感到失望时颇为温柔的表达。
“尽管我们从未真正跨过那条线,但我和她相伴几十年,几乎成为了彼此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像是一个灵魂寄宿在两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