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秦律’。”
韩殊闻言,顿时脸色苍白:“秦律……”他也意识到其中代价,宗主大抵是死无全尸了。
“宗主的尸身,最终可有收敛?”他似乎不忍再问。
那弟子悲恸不已,看向灵位处,道:“宗主最终与那妖物同归于尽了,我们折返时,除却敛到水上的这件残破染血的衣袍……再无痕迹,大抵是……”
谢衍听着,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太过不真实。
他上次与韩度交谈时,还是百家共同商议的会议。转眼间,一个活生生的友人就离去了,没有人对此有所准备。
他也曾是天之骄子,又是一方大能。他的死亡竟然如此潦草。
在天道的面前,无常才是修真的常态。
谢衍不再遮掩踪迹,解剑,走入灵堂。
法家弟子们才意识到仙门之主前来吊唁了,忙行礼道:“圣人。”
他点了一炷香,走到韩度的灵前,躬身敬拜。
“吾友。”
谢衍眸底跳跃着两簇火,漆黑浓郁,却能将一切灼为灰烬。
“君舍命证道,吾以圣人之名立誓,必不负君之托付。”
……
“父亲无愧于墨家之训,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我们一路除灭妖兽,想要让百姓来年春能搬回家中。一路见到的,尽是水患退去后的淤泥和七零八落的房屋。父亲说,若不是圣人当机立断,可能如今半壁中洲都会是这番模样。我们作为墨者,秉持侠义之道,怎能袖手旁观……
“爹说了,天道如果要毁灭万物,我们墨者的任务,就是要帮助他们重建。他还说,难道天命如此,我们就得听从吗?”墨承看着面前的白衣圣人,声音沙哑,说着他们的经历。
“如此想法,错了吗?”
谢衍看着他,缓慢而坚决地道:“没有错。”
“错的是天命。”
墨承要听的,就是这个答案。他向圣人行了一礼,缓缓道:“父亲死前,亦是如此教导我……圣人,妖邪出世,中洲地动。父亲知晓韩宗主正与出世妖邪以命相搏,又见无数妖兽昂首,向天空汇去,没有多加考虑,父亲当即决定燃命相抗,短时间提高至假圣位,也得将妖兽斩杀于未曾汇聚之时……”
“那时,宗主操纵着墨家几乎所有可用的机关兵甲,扫荡地面,只为将妖兽活生生地困入甲胄中,避免其汇聚成一处,化身撼天动地的妖邪出世。”
“……这样短时间的消耗,让父亲迅速衰败老去。不足半日,他听闻韩宗主殁了,那可怖妖物最终没有降世,他忽然从病榻上撑起身体,道,‘韩度那小子来接我了’,又问我,‘圣人来了吗?’”
“彼时,药王还在路上,给您的急信刚刚发出去,我正不知如何答,却见父亲披头抚面,鹤发枯朽,发出释然一叹,道:‘好,好啊,能触及墨者至道,哪怕只有一瞬,此生也是无愧了’。”
墨承抬起眼,神情庄重,向圣人转述墨非最后的遗言,他道:“慷慨赴道者,不止有圣人。”
“我辈依然。”
墨者节丧,所以按照传统,也不会繁文缛节,大操大办。
谢衍点了香,拜过墨非的灵位时,眼底仿佛有刺痛。他明白墨非死前的那句慨叹是什么。
一生能触及一次“圣”的境界,足以让人有种大道无愧之感。墨非死前不觉有悔,但觉无愧,是何等慷慨豪杰啊。
“……吾友,我来迟了。”他轻声一叹。
这些年过去,谢衍见过无数生死,送别过友人,吊唁过同道,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
大道狭窄,通行者寥寥。寿数将尽,为了拼死一搏的老友,可能转眼间就殁于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