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再去彼岸寻他吗?
谢衍背着丢了天地二魂的少年,如轻舟一叶,飘然向神像内部坠去。
“师尊,行路难,莫前行。”少年的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脊背上,融入血肉翻卷处,好似要把两人熔铸一处。
谢衍毫无敬畏,面对道之威能,天地横陈,他却笑道:“大道如青天。”
“你与我,归去来!”
说罢,谢衍执剑拂袖,涉入血色氤氲的前方,走进阿修罗像内部。
白衣染血亦洁净,好似风雪盈满身。
阿修罗像内,他置身六道轮回,四处皆是混沌,分不清方向。再看去,竟是尸骨堆叠而成。
谢衍凝眸,脚下踩着森森的白骨,登时意识到这些是什么,“这是业力……”
圣人极目望去,看见一座亡骸堆叠的山。山巅处,是一座白骨铸就的王座。
王座上铁锁纵横,牢牢锁着一片魔气涌动的漆黑魂魄。
帝王威严赫赫,身披玄金帝袍,头戴冠冕,双手握着天子剑的剑柄,玄铁剑身刺入骸骨山中。
是镇压亡灵,亦是枷锁。
沉默的阿修罗王,亦在白骨成堆上,高处不胜寒。
谢衍道:“六道轮回,分为天道、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在这半虚半实的心魔之城里,竟是能直面道的形态,倒出乎意料之外。”
天道修到极致,无情无欲,万物如一,譬如圣人。
修罗道修到极致,凶性难抑,杀戮如枷,血海沉沦,譬如帝尊。
“帝王业力……既已踏上修罗之道,这是迟早的事情。”
殷无极的命魂似乎也受其感召,看向那无上帝王的身影。那是他散落的地魂,亦是魔性。
往昔,他种种复杂极端的情绪都集于一身,如今三魂分离时,他才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真正看见自己所承受的帝业。
命魂即是人魂,他承载着无数情绪与回忆,极端的情感造就他丰富的人性,让神魂残缺的殷无极显得敏感而灵动,温柔又多情。
仅有命魂锁在躯体中,他虽然神智清醒,却无法操纵身体,只得由师尊背着走。
地魂却是真正无情帝王,他身负枷锁,却俯瞰众生,眼底赤红如淤血,映照着炼狱的模样。
“……仙门叛徒,你为何灭掉我们的城邦,将我们的领土归于你的魔国?只因为你要统一魔道,成就你的千秋万世名?”
“王,你为何不去实现那个名为‘启明’的理想,您还要再等多久,碑上的英魂白死了吗?您辜负了我们!”
“陛下,您变了,您变得优柔寡断,开始与现实媾和。”
“……陛下疯了,他要杀死我们,全部!”
“这是清算功臣!是大清洗!如此残暴不仁,怎可做魔道帝尊!”
“无血无泪,无爱无恨,天道傀儡,战争兵器,这是你无解的宿命!”
白骨王座上的帝王,眼底依旧没有丝毫光明,只有累累的血。
他的剑锋,正贯穿着跪在他脚下的一具无头尸首,从脖颈的断口穿透,将其钉在白骨山丘上。
尸首生前大抵是个将军,俊健高大,穿着甲胄,配金错刀,头颅却不翼而飞。
“……只要能通向那个未来,本座不在乎杀多少人。”帝王合起眼眸,淡淡的疲惫。
“千秋万世名,寂寞身后事。青史不必记得我。”
帝王维持坐姿,竟一动不动,双足被尸骨掩埋,森森骨节扎入他的小腿,淋漓的鲜血。
帝王的血,既是慈悲,又是恶咒。豢养出无数狰狞的恶鬼,反噬于他。
那些冤魂厉鬼发出似哭非哭的音,“陛下、陛下……”
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