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圣一尊束手无策的,果然是幼崽这种最脆弱的生物。
谢衍到底还是清贵出身,当年带殷无极时,小狼崽已经是很能自理的年纪,从没教他操过心,此时听了帝尊指挥,教他干什么都照办,用丹青妙笔绘出幼崽紧急要用的东西。
帝尊坐在神台之下,着一身不染尘的玄色帝袍,手臂中却抱着襁褓中的小师弟,慢慢地哄睡他。
殷无极忍不住郁闷道:“您怎么这个时候收徒弟?”他精心策划的旅途,那些山水景致,都在小不点的哭声中泡汤了。
谢衍看他低头垂眸时的温柔模样,环住他的肩膀,心里有股微妙的愉快。他单手托住婴孩的背部,道:“怎么抱的,别崖教教我,我试试?”
他叼着笔杆沉吟,兀自笑着:“师尊信中还问我,最近写信语气不对,是不是压力太大,他好关心本座……也罢,帮师弟起了名,就勉强不与他冷战了。”
“仔细想来,圣人收关门弟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这是最后一个了。丢给风师弟养,又不会给师尊添麻烦……”他想着,又高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给小孩子取名,取什么好呢?”
袍角擦过见微殿黑砖石地面,脚下已经堆了好些个纸团,都是废稿。
帝尊思忖良久,提笔写下:“溯洄游之,宛在水中央。既然是在水中捡到他,不如,沈师弟大名就叫做游之吧。”
“……果然,取了名字还是不一样。”殷无极在孤灯前久久伫立,神情快活了起来,“沈游之,小师弟,这感觉似乎不错。”
这种持续不断的通信,事无巨细的分享,以及圣人时常在信中说起几分师门轶事,说起小不点到来后微茫山的鸡飞狗跳,风飘凌与白相卿轮流带小师弟时闹出了不少笑话。
谢衍与他分享这些与生活有关的琐事,看似寥寥几笔,却用语诙谐,趣味跃然纸上,让他好似也在微茫山,正处于其乐融融的师门中。
让殷无极莫名觉得,自己仍然被接纳在师门内,不是个离了微茫山后,就再也回不了家的游子。
一叠又一叠的信,堆在见微宫书房的暗格中,隐隐在告诉他——
这是你的根,你有家可以回。
每逢关起门独自处理政事时,帝尊不必应付接连不断的臣子秉奏,难得清净,可以专心写信或者炼器。一般情况下,没有臣子会在此时打扰他。
门前的宫人通报,惊破了独属于他的夜:“程相、陆相到。”
帝尊这才从师门的温柔情绪中抽离,恢复往日的淡漠清醒,道:“宣。”
魔宫设左右相,分权制衡,各司其职。陆机为左相,执掌礼乐、祭祀、吏治。程潇为右相,主管财政与工部。
二臣皆有仙门背景,殷无极知人善任,敢用就不在乎出身。
但是,今日殷无极烦躁的原因,无非是因为他桌上的奏折,弹劾的人很不寻常。
陆机看见他时,微微行礼,然后道:“陛下,臣弹劾赫连将军统领的中央禁军,将军治军不严,留有后门,已成为门阀安插子弟,卖官鬻爵的‘镀金’途径。这是绝不能容许的。”
殷无极神色不动,手指却缓缓敲击膝面。
统领禁军,威震京畿,简在帝心。赫连景身为天子近臣,自然是会被弹劾的。但他没想到会是陆机。
程潇闻言神色不定,衣摆一撩,道:“陛下,臣要弹劾的是萧大帅,魔兵固然有屯田屯兵,守卫边疆的职责,但是拥军自重,行事僭越,地方知萧大帅威名,不知陛下名讳,此乃大忌!”
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就差加九锡。萧珩的权臣做派一如既往,虽然有他几分纵容,但是程潇此时递上这一封弹劾的折子,用意微妙。
他的左右相,在朝中各领一派势力,而且,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