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个尚未开蒙的流浪少年。所以,我收他为徒,教他天下义理,磨砺他的绝世剑法,便是高高在上,施恩于他,你若这样觉得,那便错了。”
谢衍抬起黑沉的眸,哪怕容色苍白,他眼底却仿佛有寒星的余烬。
“感情不分高下对错,亦然无关身份地位,我作为师尊,护着他本就应该;而他作为我的弟子,哪怕再痛苦,也从未负我,我又怎能这样轻易丢开他不管?”他支着侧脸,看向膝上沉睡的青年,难得记起了那些往事。
“你也许觉得,那些精心的教导与高深的功法更有价值,但我记得的,是有人曾在我门前立雪,告诉我想要走我走过的路;是有人肯为我不辞万里,星夜奔赴;是有人曾随我走遍天下,苦熬无数日夜,在灯下陪我画图纸,炼法器,助我建立宗门;也是有人为我之大宏愿,南征北赴,仗剑生死。”
自从登圣之后,记忆就如同他人所经历的事情,哪怕他回头去看,亦然无所动容,可此时重新想起,看似苍白的记忆,却逐渐透出生动的色泽;寡淡如死水的岁月,依然因为有一人的陪伴,显得充满温暖与趣味。
他话已至此,只觉想起的越多,说起来也不厌。
“若说我教他的东西,他这么多年,早就该还尽了恩。”谢衍手中还握着一段流水一样的墨发,心中陡生出几分温柔疼爱。“可情义二字,本就斩不断,我纵然对他有师恩,待他为最骄傲的徒弟,我没有付出太多,他却屡次为我燃尽心血,投身赴死,纵然天地不容,他也把命交到我手上,你说,这又该如何衡量?”
红尘卷愣了许久,摇摇头道:“我衡量不出来。”随即又苦恼道:“我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师徒。”
“那你如今便见到了。”
“人心是如此的善变,爱侣反目,师徒相杀,亲族陌路,如此之事,我见过许多。”红尘卷又道:“你通透无暇,自是看透人心叵测,你又如何确信,今日你如此倾尽所有,为他延命,未来不会养出一个心腹大患?”
“难道天道原本的意思,就不是把他养成我的心腹大患吗?”谢衍眸子微沉,道:“我曾为他卜过无数卦象,多年来严防死守,还是未能教他躲过入魔这一劫。然而,仙魔大道,本无高下,他若在魔洲能闯出一片天下,找到他想做的事,亦然很好。”
红尘卷听的似懂非懂,却是有些痴了。
在红尘卷的外部,已有渡劫雷云在天穹汇聚。大能雷劫,足以震动北渊洲,要天下之魔尽数望向魔洲之南。
“你这几滴精纯至极的圣人心血下去,足以让他本就积蓄过多的修为,冲破那个临界点。”红尘卷从桌上跳下来,道:“雷劫还未找到应劫之人,所以在南部上空徘徊,我能为你拖延三个时辰,再长,天道就会发现背后是我了。”
“足够了。”谢衍探过他的脉,已然知晓,他的修为水满则溢,却始终被躯体之中那颗几乎破碎的灵骨死死卡住。
若想渡劫成功,必定要放弃灵台清明,在天雷中被天道化为血屠万里的大魔。
谢衍却偏要与天夺人,在天衍四九之中,为他找出唯一的生机。
圣人将山海剑握于自己手上,剑锋出鞘,缓缓走到因为感应到天劫,而渐渐苏醒的殷无极面前。
年轻的大魔倚着他们住过十年的院墙,春意浓深的院中,地上铺着浅浅一层花瓣。而他却看到一束雪亮的剑锋。
山海一剑,径直刺入他的肋下三寸,剧痛无比。
鲜血溅了出来,濡满了他的玄色衣袍。
“师尊……”殷无极的脸色迅速灰败下来,他跪在地上,胸膛之中却是剑锋翻搅,莫大的痛楚,让他浑身被冷汗浸透,几乎以为自己在噩梦之中。
谢衍不去看他染满了痛楚的绯色眼眸,面上如雪深寒,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