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的魔是野路子,凭借对武道的钻研, 倒也硬生生走出了一条道。
可他四处决斗,当那声名狼藉的杀人鬼,以命搏命,虽然修为有小成,却在城池林立,诸侯称王的北渊洲无立锥之地。
他想要出人头地,唯有投靠成型的势力,卖命杀人挣来一口喘息。
可当萧珩想要去投靠谁时,却总是因为理念不合,被迫离开或是背主忤逆。无他,只因为别人是彻头彻尾的魔修,而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凡人。
他的“为将之道”,他的“英主之志”“治兵之策”“三十六计”,在魔洲只是谬论。
何况,萧珩看不惯魔修的处世之道。屠城灭族只是寻常,残杀妇孺皆为弱肉强食,被视为天理。他若违背,便会被人怀疑起了二心,或是被驱逐,或是被百般防备,坐冷板凳。
他并没有强大到可以无视一切规则。
就算单打独斗再怎么厉害,一队人呢?一城的通缉呢?
做人的时候,他因为过于刚硬,便被一贬再贬,贬无可贬。为魔的时候依然如故。
他付出过惨痛的代价,在鲜血与泥泞中学会了圆滑与世故。一身傲骨的萧珩学会了低头,笑脸迎人,唾面自干。
这样能够活着。只有活着,才有以后。
他按捺下杀人的欲望,压低声音,陪着笑道:“挣几个小钱,几位大哥,萧某好不容易找个营生,还请高抬贵手。”
“哈哈哈哈,真是条好狗。”那大汉笑着说:“你瞧,再怎么桀骜不驯的家伙,打断他一身骨头,就学乖了,会趴在地上讨骨头了。”
“是极是极,黄老哥说的太形象了。”身侧的矮小老头脸上涂着古怪的花纹,笑皱在了一起,像朵菊花。
萧珩又恢复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一双狼一样的眼睛紧紧地锁定着那一高一矮的背影,泛着冷冷的厉光。
仿佛下一刻便能暴起,将他们的头颅挑于枪下。
还不是时候。他倚门听着动静,心里却想。
“把流离城掀个天翻地覆吧!殷老弟,这一票,我跟着你干了!”
殷无极昏睡了多久,他就当真守了多久。
三日之后,萧珩进门,拎了酒与肉,便看见一身黑色里衣,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殷无极倚着床看他。
似乎是有点睡懵了,他还眨眨眼睛,睫羽掀起,有些不知事的天真。
“现在感觉如何?”萧珩见他迷糊着,便丢给他一坛子酒,笑道,“圣人弟子皮肉娇贵,能喝酒不?”
“好多了。”殷无极原本苍白的面上,此时显出几分生气来,面对男人的揶揄,他面色不变道,“当然能。”
说罢,殷无极手腕一转,提起酒壶,披衣从床边起来,走到桌前。
萧珩已经摆好了酒杯与肉食,皆是这边城特色,正翘着二郎腿看他。
殷无极则是倾倒酒壶,给自己与萧珩的杯中满上,算是答谢他这几日的守护之恩。
岁月的流逝并未消磨当年的交付生死,反倒有种他乡遇故知之感。
这很难得,值得当浮一大白。
殷无极把盏,与他碰杯:“莫愁前路无知己。”
只是一碰,萧珩分明看到他眼底有着旷古的孤独,于是他大笑,酒盏发出一声脆响:“天下谁人不识君!”
殷无极身上总有一种违和感,他明明如肃肃林下之风,君子风度无可挑剔,却总是让人有削足适履之感,好像套在了一副不合衬的皮囊里。
“殷老弟,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天生不会屈居人下,将来是要做大事业的。”萧珩满上酒,道:“你若是现在觉得好……”
“我很好。”殷无极打断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