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 一动不动、安静地看向某处……
被她牵起时微微颤抖的指尖, 犹豫一瞬又用力握回的手,手指轻轻滑过最后十指交叠、紧密嵌合。
在她为自己擦干头发时状似无意地偏过头,让被呼吸拂过的耳垂泛起薄红;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假装不小心被绊倒,然后顺理成章地跌入她的怀抱。
在她提及旁边有一丛浅蓝色的铁线莲时,探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花瓣,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和她一起在湖边清洗新摘的野生浆果,细心地把它们装进竹篮,然后在湖畔的草地上坐着,安静地晒着太阳吹着风。有淘气的小鸟扑棱着翅膀落下来衔走一枚果子,又立刻飞回树上,发出得意的啾啾声。他们也不气恼,仍旧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篮小小的红果,偶尔指尖恰好碰到一起,也会一时兴起抢过对方手里的,却不小心碾碎了几枚,鲜红的汁液流淌。
恶作剧般,玛利亚抓住泽维尔的手,把自己乱糟糟的掌心和他的贴在一起,歪着身子在他耳边笑着说:“血会在我们之间流淌。”
惯来有洁癖的泽维尔没有生气,他反手托起玛利亚的手背,低头在她掌心落下一个吻:“那就让它在我们的心脏中奔流。”
风吹起玛利亚金色的长发,她碧色的眼眸中有一瞬的茫然,好像对眼前的人感到陌生。
而泽维尔抬起头,阳光穿过树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蔚蓝的眼睛一只在光照下璀璨如青空,一只晦暗如深海,而亲吻过她掌心的薄唇染上了莓果的嫣红汁液,像一个刚啃噬过血肉的猎食者,脆弱的外表下是勃勃的野心和贪婪的欲望。
玛利亚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几乎要感动得鼓起掌来,冷漠骄矜的圣子或许缺失丰富细腻的感情,或许因为久居上位而惯于直接表达愤怒,而一旦跌入凡尘,竟也学会了审时度势,精心构筑出脆弱可怜的幻象,把自己包装成易碎的琉璃、忘记上锁的宝匣,摇尾乞怜不会是他的做派,他要做的是外壳坚硬的蚌,微微张开缝隙,用柔嫩的软肉和贝珠的光泽诱惑她去开启。
呵,光明。
玛利亚不得不承认,要论蓄意的引诱,表面禁欲满身纯白的泽维尔反倒比惯于接受他人仰慕的纳西瑟斯更技艺高明。
纳西瑟斯习惯了其他人对他外貌的迷恋,从未仔细思量过他人的想法,像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傲慢、幼稚、肤浅、软弱,一旦被拿捏住弱点,就立即溃不成军,渴望和欲求都写在脸上,写在湿润的眼神中。
泽维尔不同,他更精明、更熟稔人心、也更工于算计,当他身居高位不需要讨好他人时,他是令下属恐惧的喜怒无常的上级;当他不幸从高处跌落,不得不正视他人时,他又会把自己对人心的揣测,用在精心的表演和预谋中,用示敌以弱的策略去谋求、征服和掠夺。
如此精彩卖力的演出,怎能不予以配合呢?
所以,她重重地把泽维尔推倒在地,这骤然的动静惊起了树枝上停留的飞鸟,哗啦哗啦是震颤翅膀四散奔逃的声音。
玛利亚跨坐在他身上,双手紧紧地扣着他的肩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而被压在草地上的泽维尔仍然一脸平静,澄澈的眼中映出玛利亚纠结的面孔。
直到泽维尔的肩膀都被捏出青紫的指痕,她才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玛利亚。”他平静而困惑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能告诉我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