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记不起来幼时的事,对他反而才更好。
赫连姝垂眸看了他一会儿,只牵起他,温声道:“走了,没事的。”
二人没有用皇家仪仗,只乘了一驾朴素的马车出去。
他们此番前来江南,名为南巡,实际是思旧。一来是让崔冉回来看看他生长的故土,二来,也是为了寻找崔宜儿子的下落。
一路过去,只见市井繁华,人流如织。
也不知是赫连姝真有一代明君的见识和胸襟,还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她登基以来,对从前陈国的百姓颇为仁慈,一改旧时的残酷镇压,颁行了不少利民的政令。
几年下来,百姓不再畏凉国如虎,虽然戒心仍在,倒也算是能够太平生活了。
就连坚持多年的义军首领,眼看世道渐平,也在去年向凉国朝廷归降了,赫连姝并未将其治罪,她也拒绝了入朝为官,只要了一块田地,解甲归田去了。
一切都在渐渐安定下来。
马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
眼前的院落不大,就是江南最寻常的民居,有着缺了瓦的屋顶,和爬上绿苔的山墙。
这就是清儿如今的家。
下面的人已经探过,他当年被崔宜夫妻托付给友人,此后就一直跟着过活,几经辗转,在此地定居也有四年了。如今他的养母在外头做着一份账房娘子的差事,用以养家。
就像最普通的百姓的模样。
如果不是他们找到这里,没有人会再知道,院子里住着的小男孩,是陈国皇室的后裔。
鹦哥儿想上前叩门,被赫连姝拦住了,她亲自走上前去,敲了敲带着铜锈的门环。
门还没开,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来了,来了。”
崔冉没忍住,向前迈了一步,恰逢院门打开,一张白净的小脸从后面露出来。他一下就怔住了,不能动弹。身旁的人握了握他的手,没有说话。
男孩的岁数还小,刚过他腰高,仰着脸问:“姨姨,叔叔,你们是来找我娘的吗?”
面对着几名陌生人,倒也没有怕的模样。
后面还跟着一名老者,大约是他的爷爷,蹒跚着过来,笑容可掬,“清儿,家里来人啦?”
崔冉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喉头忽地堵了一堵,竟说不出话来。
“老人家,我们是清儿娘亲的朋友。”赫连姝倒是毫无架子,很是和气,“日前同她说过的,要来登门拜访。”
“哦,哦,瞧你们,这样客气。”老人连忙招呼着,将他们往里让。
他刚要回身去喊人的工夫,从里屋又走出一名女子来。三十上下,想来就是崔宜夫妇托付的朋友。
她是与宫里人见过面的,知道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只是碍于眼前老小俱在,不好惊吓了他们,只向赫连姝和崔冉淡淡行了个平礼。
崔冉的手心被捏了一捏,他扭头看见身边人鼓励的目光,才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点点头,向着男孩缓步过去。
男孩的眼睛像墨丸一样,又黑又亮,只安静地瞧着他。虽然还小,眉目间却已经与崔宜颇有些相似。
他鼻尖忽地一酸,唯恐吓着孩子,才硬生生忍下来。
“你娘亲她们有些大人的话要说。”他温声道,“叔叔陪你玩一会儿,好不好?”
对面很是乖巧,点了点头就跟着他走,像是生来与他亲近一般。
要说陪孩子的把戏,崔冉这些年当爹爹,也算是熟能生巧了,然而此刻面对着清儿,竟如近乡情怯一般,一时竟至于无措。
最终,反倒是带着孩子,在墙边编起手串来。
围墙下栽着两株栀子花,正是刚开的时候,雪白的花小巧雅致,摘上几朵用草茎编成一串,戴在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