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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顾忌,真要挣扎起来,那一头一脸的血,没的便要溅赫连姝一身。人人都知道,她们这位殿下正在盛怒的气头上,要是此刻再触她的霉头,任谁也落不了好。

于是这县令还当真得了片刻喘息,让人反剪着双手,弓背屈膝,站在赫连姝的跟前。

她这一会儿的工夫,瞧着倒是清醒了几分,不再如片刻前那般癫狂。虽仍是满面鲜血,边角干涸成痂,但神态平静了许多,瞧着便也不那样可怖了。

“我老婆子这一辈子,都是个没用的人。”她哑声道,“当年城归了你们北凉,我丢不下这顶官帽,转头做了北凉的官,不但让同僚鄙夷,城中百姓也多取笑我,首鼠两端,认贼作母。今日杀你,又功亏一篑,合该是我命里没有这样的福分,不能将功折罪,替天下除害。”

她说着,又咳,血沫落得自己前襟上尽是。赫连姝嫌恶地退了两步,避开她。

“上月我二姐在城中歇脚,重新出发时,便折了马腿,险些将人也伤了。我昨日吃酒时,还说起过。”她冷道,“也是你做的吧。”

对面呵呵直笑,“可悲可叹罢了,前后两次机会,我竟都不曾得手,是我没有本事,没有什么旁的可说。”

“本王便是活剐了你,也算不得冤枉。”

“我当有一死,至于究竟是怎么死,都不足为挂了。”那县令道,“只是临死前,希望能给九皇子磕一个头。”

崔冉原是站在廊下,心里正叹。昨夜见这县令时,他只道她是降臣,做了北凉的官,且对北凉人可以称得上是奴颜婢膝,谄媚已极。尽管也能明白,时势由不得人,他这做了俘虏的,也没有什么资格说旁人,心底里却仍抱着礼义廉耻那一套,难免有几分轻视。

却不料她心里知耻,竟有此举,相较之下,倒是他自惭形秽了。

他正兀自感慨,全然不曾想到她忽出此言,一时便怔住了,眼瞧着院中诸人,皆回头向他看来。

尤以赫连姝的脸色最为不善,仿佛黑云压城,阴沉得怕人。

他一时无措,便失了主意。

那县令强撑着身子,立在院中,望着他道:“如今陈国已经没了,九皇子便是我死前,能见到的唯一的皇家血脉。我没有用,杀不了北凉人报仇,让老婆子给你磕个头吧,也算到地下有面目见祖宗了。”

他听着,心口像被人揪着似的,难受得紧,几乎没有勇气对上她的目光。脚底下却僵立着,半分也不敢动。

就听那边赫连姝冷笑了一声,“到这时候了,还讲你们那套破规矩呢。”

他头埋得低低的,极怕看她,听她又道:“行吧,你虽可恶,本王倒也算你有两分胆识。你既想磕,就自己去给他磕一个头吧。”

那县令被折磨到这地步,已是走路也难了,并没有人架她,她自己拖着双腿,一步一顿地挪到崔冉跟前。

他垂着眼,只瞧着她的脚步拖沓,极缓慢地走过来,手不自觉地将衣袖攥得发皱。

一面觉着,自己这般屈身做俘虏的人,没有什么面目受她的礼,另一面,又很是害怕,赫连姝见了此情此景,心里会是怎样一番想头。

放火杀她的人,在她的眼前,给他磕头作礼。以她的脾气,还不知回过头来又要怎样发作。

那县令到得跟前,沙哑着嗓音道:“九皇子。”

一开口,便是扑鼻的血腥气,激得他心里越发不好受。

他眼瞧着对方抬起手来,是个要行叩拜大礼的模样,忍不住就想道:“大人,崔冉受不起你的礼。”

然而刚启了唇,却忽见对方合身扑上来。

即便对方伤重,他终究也只是一个柔弱男子,且全无防备,架不住对方铆足了全身的力气,立时就被扑倒在地上,后脊背撞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