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不像阶下囚,而是在沙盘前运筹帷幄的将军。
“从未写过?”明德帝抽出一张纸,“那这是何物?”
“臣从未见过。”宁微道,“许是胡大人急功近利,让人仿冒也未可知。”
“一派胡言,是真是假你一动笔便可知晓。”胡谅道。
明德帝唤了一声温珣,温珣从他手里接过毛笔,抽了张纸,放在宁微面前。
写了几个字,拿到明德帝面前,和谢死表一对比,完全不一样的字迹。
明德帝把两张纸甩出书案,对胡谅怒道:“这便是你口中的亲笔书写!”
胡谅大惊失色,忙道:“臣的手下真的亲眼看他写的,臣可以让那几个手下当场作证。”
“够了,胡卿,你倒是办的一手好案!几个月过去了,一点成效也不见有。”明德帝面目端严,厉声道,“把宁家父子放了,以后确认清楚再给朕。”
胡谅灰头土脸地称是。
温珣和宁家兄妹出了御书房,才知道外面方才下了小雪,此刻雪霁初晴,不由让人心情也跟着明朗。
“今冬的第一场雪啊,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宁小小的心轻松起来,拜谢道:“多亏有温公子相助,父兄才能脱罪,千言万语不能道出公子的恩情。”
“宁姑娘谬赞了。”温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今日姑娘磊磊大方,在殿内与胡大人辩驳,字字珠玑,令温某刮目相看。”
“真的?”宁小小闻言张大了嘴笑起来,不可思议地用手臂撞撞身旁的宁微,“哥,我今日表现如何?”
宁微把傻笑雀跃的妹妹拉到另一边,自己与温珣并走。
“温公子哄姑娘的手段还真不低。”
“温某所言皆出自肺腑,从未敷衍哄人。”行至宫外的岔路口,温珣止步,与兄妹二人道别,行礼道:“宁公子这回绝处逢生,日后必定有大造化,还望公子别忘了在下。如今胡大人恨我入骨,他日虞党那些人也必看我不顺眼,在下左右难行,唯有靠宁公子相扶了。”
才说不会哄人,反倒哄上他了。宁微暗道别走心,可一听他说这种话,想到日后这人行路艰难,只能依靠自己,心里就万分熨帖。
心神稍定,他看向温珣,郑重开口:“宁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别的不敢轻诺,但只要我宁微在朝中一天,定护公子平安一日。”
这一刻,宁微仿佛是一只在黑暗丛林里群狼拱卫的狼王,蓬乱的头发和浑身污垢难掩他眼里的锐利和身上的孤傲。
“有宁公子这句话,温某就放心了。”温珣笑开,避开一旁宁小小的目光,把头伸到他耳侧,小声试问:“既如此……那日在醉灯楼踢的一脚,宁公子可否也能不记恨?”
宁微顿时想起那日下盘传来的痛楚,那刻他绝不否认自己有断子绝孙的可能。
但同时也记得,在醉眼朦胧中,他见到一位美人,踏着万千灯火与笑语欢歌,遥遥从对面木梯蜿蜒而上,容貌清冷,仿若谪仙,不染红尘,下一刻便要乘着靡靡世音而远去。可眼尾偏只捎微微一瞥,整个人顿时化为能把人勾入酒池肉林的妖魅,令无数人溺毙在其中。
他是其中一个,也是最大胆的一个。
只是没想到竟是个男人,果真是酒色迷人眼。
但他并未后悔。
宁微傲然的神色中带上一丝邪气,把嘴里的热气吹洒在温珣的耳畔,调笑道:“若说记恨,珣能陪我去禹州么。”
温珣一愣,拉开一点距离,朝他笑笑,一手轻轻地攀上他的肩,宁微心神一动,把身盘放低,重心偏向他。
下一瞬,他的肚子猛地受到了膝盖的强烈撞击。
“哥!”宁小小惊异地瞪大眼睛,连忙扶住弯腰皱眉的人,“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