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的声音又惊起,逐渐消散在冷风里。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小门打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周忌眼前一亮,手上握紧了糕点盒,脚已经迈开,却又立刻缩了回去。
期生站在他面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周公子,我家公子已经歇下,就不出来了。”
周忌搓搓盒子,眼皮耷拉下来。
“他让我给您带句话。”
期生顿了顿,道:“清光知未泯,来岁尚无穷。山高水长,公子保重。”
周忌怔了怔,“清光知未泯,来岁……尚无穷?”
小门在眼前关上,此刻,整条大街,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回望来时的路,长且深,浓黑的夜雾把一切笼罩,街口有如一个血盆大口,等着他去自投罗网。
他突然失去了闯入深夜中的勇气。
他却不知,温府中有一间小院,豆大的烛光亮了一整晚。
朝中一轮又一轮的争论,各种你来我往的明争暗斗,周忌从未参与其中,所以他不知道,这已然跟他有了联系。
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京城早春的天,一天一个样,有时上午还晴着,下午就打雷下了雨。京城里的人,心情就跟这天气一样,他们摸不透这天,同样也摸不透至高位那人的想法。
“萧老留步。”萧乾听到一阵急喘之声,停了上马车的动作,刚好见到一个挺着胖大肚子的人冒着蒙蒙细雨小跑着过来。
金紫光禄大夫,现任门下侍郎,程广。
“程大人,风凉雨密,一同进马车吧。”
程广正有此意。
一路上,萧乾闭目养神,再没说一句话。程广几次欲言又止,但见他神定自若,自己也安了心,把话咽下去。
待马车停下,两人一同进了萧府书房,泡了杯热茶,萧乾这才道:“说吧。”
“今日来,是因着南熏门的吊尸案,局势明明已经很明朗,不是虞文生做的,就是他手下那几人,可陛下为何一直只在强调抓到凶手,压根不提虞?”
身旁的炭火爆出轻微的噼啪声,萧乾浑浊的眼睛慢悠悠地睁开,道:“你可比胡谅更厉害?”
“我绝对没有这意思。”他忙道,“胡大人清正廉明,断案公允,手段雷霆,是我等万万比不上的。”
“那你瞧胡谅找到凶手了么?”
“这……那些呈上御前的证据,难道还不够说明吗?”
“那只能说,死者和虞将军平定的叛乱有关。十年前的事,谁说的清楚,就算你想说清楚,陛下让你张这个口了吗?”
程广一惊,“这么严重的事,难道陛下不想追究?”
“往事云烟,纷纷扰扰,最接近当年真相的人已然断了气,那边人这回定了心,胡谅手里的鞭子,血糊得都不见原样,你见如今有谁认?其余不说,眼下,这死者却真真切切和刘大人有关。”
“难道陛下……”
“武举一案,牵连了三十六人之多,足矣。”萧乾缓缓道,“胡大人为难,刘大人更难,你既跟刘大人交好,先跟他通个气吧。”
程广坐不住了。
在限期的最后一天,胡谅把刘业的夫人逮捕了,告她谋杀,刘夫人一直喊冤,但也耐不住大理寺的刑具,才动了两拨刑,人已经受不住,直接签字画押认罪了。
刘夫人这一认罪,刘业这御史大夫的位子算是坐到了头。其身不正,治家不严,如何监百官,纠污吏?不到一个月,他就向明德地上奏,要提前告老还乡。
“温卿,你觉着,这御史大夫的职位,该由谁来担任比较妥当?”明德帝的眉头拧成一团,似乎真的是在纠结这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