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心急、担心。
沈离枝点了点头,心里直觉杨左侍总不会害了太子,这事她说能行就不会有多大问题。
两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思,相视一笑。
杨左侍捡起未做完的针线活,沈离枝就端起茶盏,啜饮一口。
一股冷松寒香被热气冲开,从腾起的茶香中孤军杀出,突兀地氤氲在她唇齿之间
她讶然曲起一截手指蹭了一下唇瓣,依照刚刚和太子发生的那些肢体的接触,合情合理猜测是从太子手沾上的味道。
因为这股冷松寒香和太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木质冷香向来给人一种干净、沉稳的感觉,像是空寂的挂霜松林,远闻是碾碎后松针清冽,近闻却带着锋利冰棱的清凉。
虽然此刻这股味道锋利逼人,但是并不会让人生厌。
只是这味道在这暧.昧的地方让人不由觉得有些难堪,好像是自己吻上了……
刚想到这,沈离枝手指蓦然一僵,脑海里不知怎么出现了一个令她费解的画面。
那夜瑶池边上,她这唇似乎还吻过太子的颈。
李景淮疾步走出院子,在渐起的蝉声中又慢慢缓下步伐。
他将攥住的右手抬起,张开玉制一般骨质分明的手指,掌心处空无一物。
李景淮却把视线凝在上面许久,那抹挥之不去的触感像是一团火平白无故地烧在他手心。
只不过是不小心碰到罢了!
他再次把手握紧,像是要将这莫名的火,就此掐灭。
常喜小跑而来,对他哈着腰道:“殿下,都准备好了。”
李景淮随意点了点头,率先走在前头。
把聒噪的蝉声和莫名的悸动都一起抛在脑后。
第32章 初心 生在地狱,要怎样保持初心……
黑云狂雷笼罩在上京的天空, 天穹之上紫红色的闪电像一条条带着锯齿的长鞭,肆意将浓云割裂成碎条。
一场轰轰烈烈的雷雨骤然而降,洗走了刑场上的污糟。
无数的血汇流成数条红河, 蜿蜒流淌在粗粝的沙石地上, 深入青黄不接的草地中。
“这场雨真大呀!”
常喜撑着伞紧紧跟随在李景淮身后。
黑色的油纸伞下更是透不过光,李景淮脸上阴鸷的神情就掩在伞面的阴影之下,只能看见黑影之外那薄唇略勾的弧度。
“水也好急, 殿下当心脚下。”
常喜的提醒显然白费, 李景淮的靴子不偏不倚正好踩在那从刑台上冲下来的血河之中。
仿佛一块磐石,阻在湍流的河道中, 凭一己之力, 势必要将这奔涌的水道拦腰截断。
常喜一愣,抬起头看向他的背影。
不知不觉中太子已经生得这样高了, 他要费力举起手中的伞才能够着他的头顶。
常喜又悄然比了比他的肩宽,不但高了还健壮了,他站姿挺拔,仿佛是一截永不折曲的松柏。
白驹过隙, 仿佛还在不久之前,他尚蜷缩在伞下,是一个满腹悲愤却无可奈何, 只能凄哀怨恨这天地不公、世道叵测的少年。
可眨眼间,他已经能够将这天捅破, 把这地掀翻。
将来,还要做这天下的主人。
常喜打小侍奉太子,看着他一步步走到如今,何尝不是与有荣焉,他将伞高高举起, 越发恭敬道:“殿下,我们回东宫么?”
李景淮在渐小的雨声中,抬了下眼睛。
浓云像是一块被拧干了的黑布,将水榨干后才不情不愿地逐渐散去,呼呼的风还在吹拂着树叶,将那些未坠地的水珠扫落。
将一滩滩的水洼溅起了涟漪,一圈复一圈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