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商侧耳,露出聆听的姿势。

“其实我……已经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

四周蓦然安静,黎邃等了几秒,没等到陆商的回应,稍微退开些许,就见陆商眼睛微微泛红,目不转睛地望向他。

黎邃心中一动:“你……你知道?”

陆商握着黎邃的手渐渐收紧,沉默半晌,闭上眼,与他轻拥在一起,摸了摸他的后颈:“试药疼不疼?嗯?”

黎邃懵了,脑子里掀起一阵狂风暴雨,几乎是机械性地答道:“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陆商心疼得不行,抱他抱得很紧,像是在后怕,“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出点意外怎么办?他们医生都是疯子,你理他们做什么。”

黎邃心中既难受又不安,干脆没说话,把头埋进陆商肩膀里。

“有没有什么后遗症,梁医生有给你做彻底检查吗?”陆商又在他身上摸了摸,非常不确定似的。

“没事,我很好。”黎邃把他乱动的手圈进怀里,“陆商,其实我很开心,原来我们小时候就见过的。”

陆商听罢,眼里情绪翻滚,半晌低声道:“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你别这样说。”黎邃就怕听到他说这句话。

陆商摇头:“如果不是我父亲,也许你现在……”

“也许我现在就不能这样抱着你了,”黎邃收紧双手,“你父亲和我母亲,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我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你是因为愧疚,或者可怜我才和我在一起的吗?”

“当然不是。”

这个答案黎邃心中早就知道,但亲耳听到陆商说出口,他还是忍不住暖心一笑:“那就够了。”

两个人互相抱了片刻,黎邃松开他,迟疑道:“我父亲,还活着吗?”

“活着,你想去见他吗?”

“他在哪儿?”

“他在监狱服刑。”

黎邃略微有些讶异:“他还有多久的刑期?”

想了想:“一年多。”

“等他出来,他都快七十岁了。”

“你会去接他吗?”

“会吧,”黎邃道,“我会给他安排好晚年,但不会去见他。”

对于这个父亲,他大概只能做到尽义务,做不到尽孝道,虽然幼年时他曾经给过他一丝温情,可他母亲的人生悲剧,和贯穿他整个童年的痛苦,同样也是这个男人造成的。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一道永远不可能化解的伤痛,太过轻易的原谅对不起他母亲曾为他付出的生命,他无法去冰释前嫌。

“做你想做的就好。”陆商表示理解。

晚上睡到半夜,陆商缓缓醒了,从看到那份实验报告起,他一直心绪难平,黎邃白天东奔西跑,陆商不想搅扰他,躺在床上没动。颈后是一道温热的呼吸,规律地扫过他的脖子,黑暗中,两个人的手即使深睡也紧紧交握着,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安心。

他轻轻碰了碰黎邃的胳膊,摸到静脉注射的位置,那里已经感觉不出什么了,陆商反复摩挲着,只觉得喉间一阵阵发涩,沉默许久,在漆黑的夜里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第二天,黎邃前脚刚出陆家,后脚就把电话打给了梁子瑞,想要问个明白,谁知梁子瑞比他还懵。

“什么?你确定?”

黎邃正要说话,瞥见袁叔在前面回了下头,转念间已经明白了缘由:“没什么,回头再说。”

车子平静地行使在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按照日程,这周该拟定股东会的细则了。”袁叔打破沉默。

黎邃望了眼窗外:“又要下雪了。”

天阴阴的,云层压得很低,空气仿佛染上了一层灰色的尘土,看上去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