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有些惊喜，他将我搂得很紧，像是要将我揉进骨血里，一贯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染上了几分失控。

“外婆说得对，囡囡最心软了……”

就在我住进周寒家的一星期之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

竟然是我的妈妈。

那个在我小时候离开，说对不起我的人。

她告诉我她生了很重的病，想在死之前见我一面。

血浓于水，我答应了。

我来到了医院，见到了她。

我想象过很多次我和她见面的场景，我以为我会恨她，怪她，骂她。

可是当我看到她瘦骨嶙峋地躺在病床的时候，那些对她的怨恨和被抛下的委屈，一下子竟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只记得，她在我五岁的时候，抱着我给我读故事书的场景。

我走了过去，眉心紧蹙：“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她看了我一眼，暗黄干枯的眼眸像是注入一抹光彩，看得人心头难受。

“囡囡，你来了？”

“他呢？”

她听到这话苦涩地说道：“他走了，怕被我拖累，带着钱跑了。”

她看着我，眼神愧疚难过。

“对不起，孩子，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这次给你添麻烦了。”

原来我的继父在听到她重病的消息之后，把房子卖了，带着钱跑路了。

她连医药费都付不起，上次我扭伤脚被她撞见，她便问了医院我的电话。

把我叫来，是为了给她支付医药费。

她得了骨癌，没几天可活了。

临死之际，她想起我的爸爸，她想让我送她回老家，想在死之前，去见一见我的爸爸。

她喃喃自语：“如果可以，囡囡，我想和你爸爸葬在一起，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爸爸在世的时候对她很好，可她总不知足，嫌弃爸爸赚不到钱，爸爸是为了能赚到钱，才去高空作业，也是因为那天和她吵架，才会心不在焉踩空发生事故。

她在爸爸去世后改嫁了别人，现在人家对她不好了，她才想起爸爸来。

我有些生气，本来想拒绝她，但是看到她病重垂危的模样，我还是心软了。

我告诉她，我带她回去。

我向单位领导请了假，帮她办理了出院手续，买了车票带她回了老家。

她已经很瘦了，干枯瘦小的四肢连走路都是颤巍巍的。

她一路爬上了父亲的墓园，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的神情很安详，像是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她把头靠在墓碑上，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神情却是那么温柔。

就像小时候，她给我唱好听的童瑶一样。

我听见她小声地对爸爸说，“别生气，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你等等我……”

她靠着墓碑，睡了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我从此，真正没有了妈妈。???

长风入我怀（十二）

我在外婆的陪同下办了我妈的葬礼。

那几日，外婆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背再也没有挺直过，她强忍丧女的悲痛，打点着一切。

我知道，外婆从来是坚强、睿智的，可是那天晚上，我看着外婆扶着妈妈的棺木，浑浊的瞳孔骤然一红，眉眼颤抖不休，她缓缓地摸着我妈的脸，苍老的声音染上沉重的悲伤。

“你从小就怯弱，又胆小。在外面过得不好，怎么不回家找姆妈啊……”

“傻孩子，你糊涂啊！”

我妈出世的这几日，我没有见外婆流过一滴眼泪，她总是弓着背，打点好一切，让我不至于被繁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