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尽欢抹了抹他脸颊上的汗,眼眶里含着的眼泪砸在他胸前的衣料上。

“好好治病,不要有负担。”

“嗯……”

“小宝胡子拉碴的,身上都臭了,我让他回去洗澡,睡一觉再过来。”

“我现在不敢和他说重话,他说什么都不肯请护工,您二位多劝劝他,这样下去他要把身体熬坏了。”

“好,今晚先让你爸守夜。”

傅阅微不敢说他自己一个人能行,低低嗯了一声。他耗了不少精气神,神思又有些倦怠,沈尽欢见他眼皮往下耷拉,用指腹搓了搓他的眉心。

“困了就睡。”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密封袋,里面是条红绳,她取出来缠在傅阅微的苍白羸弱的左手腕上。

“这条红绳是在前阵子我和你爸在村子里给人看病的时候,一个化缘路过的僧人给的,戴上可以挡灾。”

“您信这个?”

“我信,我儿子生来坦荡慈悲,是神佛愿意护佑的人。”

傅阅微笑了笑,闭上眼睛睡着了。

化疗的前一天要做骨穿和腰穿进行用药评估。

来操作的医生是周尚勤,路世卿这几天已经多次与他打照面,但还是会不由自主想起最初误会傅阅微的乌龙,面对他也有些许不自在。

周尚勤不清楚其中缘由,问过傅阅微一些情况后,让护士协助他摆体卫。

“小宝,你先出去。”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你。”

“一会儿就做完了,你在这里我会分心。”

路世卿还不知道他对利多卡因过敏的事,靠意志力生扛穿刺的模样,他不想让他看到。

“我不干扰任何人。”

“听话好吗?”

傅阅微眸中带有乞求,固执又倔强,路世卿不忍心忤逆他,闷声答应,与护士一起扶着他趴好,默默退出去。

听到关门声,傅阅微才放下心。

周尚勤弯腰定位好穿刺点,拆开穿刺包、戴手套、铺巾、消毒,没有麻醉的步骤。

傅阅微咬牙攥拳,身体绷得有些紧,皮肤僵硬。

“放松点,傅医生。”

“抱歉……”

骨穿针探索着旋转深入,熟悉的噬骨一样的锐痛网一样辐射开,傅阅微闷哼一声,冷汗不要钱似的冒出来。

“忍一下,不要躲,马上就进骨髓腔了。”

傅阅微没心思回应,一阵扯着头皮的麻痛窜遍全身,他感觉自己两条腿也忍不住抽了抽。

针头进去了。

护士帮他擦了下额间的汗,周尚勤接上针管开始往外抽骨髓,磨牙似的酸乏感在腰间翻滚,他没忍住,又闷闷呻吟出声。

躲在卫生间墙壁后的路世卿将所有过程看得清清楚楚,他犹如剜心,手掌按着胸口蹲下去,立马用牙咬住了手臂,堪堪将哽咽声咽进喉咙里。

“换活检针了,傅医生再忍一下。”

活检比抽骨髓更痛苦,傅阅微冷汗簌簌往外冒,床边一点点细微飘过的风都犹如冰刺似的往身上凿,他不可抑制地心慌起来,耳膜像是被堵住了,周遭人声被水泡过,恐怖的让人绝望,他甚至有点想哭。

“好了。”

周尚勤拔出骨穿针,盖上纱布按压穿刺点,护士采了一点耳垂血涂片。

路世卿蹲在那里,听着傅阅微痛苦的喘息声,不知什么时候,把手腕咬出了血。

骨穿之后还有腰穿,同样不能打麻药。

傅阅微侧躺好,弯腰抱膝,他这段时间咳得吃不下东西,又瘦了一些,脊椎骨突得很明显,好像略微用点力都能把骨头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