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等表彰结束,我来接你,注意身体,好好吃饭。”

语音发过来时,傅阅微刚从胃镜止血手术的麻醉中醒来,他听着他蔫哒哒的失望情绪,自然而然便能想到他耷拉着眉眼的模样,好像被抢了肉骨头的小狗,无辜又委屈。

但顺毛揉一柔他的头发说两句好听的便过去了,很好哄。

傅阅微没有回复。

他没力气说话,也没想好怎么面对。止血手术做完,冰冷的药一点点化开,胃里又冷又胀,像揣着深冬雪水里浸泡过的石头,暖水袋放了好几个都不管用,怎么躺也不舒服,坠得本就钝痛不已的腰椎越发难受,他咬着牙微微侧身,肩头的骨穿针又猛的亮出獠牙,灼烧样的刺痛感辐射至前胸后背,冷汗瞬间淌了一身,单薄的身体簌簌发抖。

这痛苦好像没有尽头。

他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路世卿回到B市便身不由己。

家里父母爷爷奶奶自不必说,没有医疗队的集体活动时恨不得把他拿绳子拴起来绑在家里,可出去又要应付各路菩萨,他本身有衣钵传承,自己左右逢源会来事,背后还有家族荫蔽,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会议、饭局、访谈排得满满的,每天累得像条死狗,回到家里倒头就睡。

连与傅阅微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他是热脸贴冷屁股,师兄仍与援非时的那一年多一样,吝啬给他回半个字,冷漠得让他委屈。

傅阅微这个大猪蹄子,记仇还小心眼,是不是不爱他了,或者是在M国学习时被金发碧眼的小帅哥勾走了魂。

负心汉,薄情郎!

某天应酬喝多以后,路世卿将心里那些不痛快的疑虑叽里咕噜发了好几条语音给傅阅微,控诉、哀怨、委屈、不甘,简直听者落泪。

彼时沈崇立也在场,傅阅微表情颇为尴尬,将不小心点开的对话框合上,惨淡的脸漫起一片颇有生机的红。

“抱歉……”

“你真的什么都不和他讲?”

“没想好怎么开口……”

顾虑太多,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他想了一年多,只有自己画地为牢。

“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这样撑着,很辛苦,身心疲惫的时候还容易钻牛角尖,尤其再遇到之前那种情况……”

“我也挺怕的……”

“怕是人之常情。”

“有时候想,如果我不是医生就好了。”

可以稀里糊涂地活,可以装作什么都不懂,无知者便可以无畏,少去很多烦恼。

“傅医生,你很优秀,也很坚强,我相信命运会眷顾你。”

认识短短十来天,沈崇立对傅阅微不由生出几分敬意,身患重病也不怨天尤人,多痛苦的治疗也默默地扛,他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有任何攻击力,内核却比一般的军人还要强大。

医生不信命运,除非束手无策。

傅阅微能听懂其中之意,惨淡的脸上扯出点浅浅的笑,温声道谢。

他不愿再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于是扶了扶眼镜,继续看摊在小桌板上贺安的检查报告。

“贺安求生欲很强,心肺功能在一点点恢复,再观察几天,应该就可以撤ECMO了。”

“专家组也是这么判断的,比较麻烦的还是他的身体底子,亏空太多,不少指标还是一塌糊涂。”

“ECMO脱机后便能逐步撤掉麻醉,到时候可以安排肠内营养。”

“这些你就不要操心了,专家组的医生会随时跟进,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养自己的身体。”

“抱歉,没帮上忙,却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

“要不是你的手术做的漂亮及时,贺安早没命了,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