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发生那样的事,也不能怪他。要真论起来,若不是晏朝替她饮了那杯酒,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
话未说完,少年已经抬起眼睛,灼灼地望着她,“奴不怕冷。”
被他这样望着,宋落疏蓦地心头一软。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拨开珠帘朝内殿走去,“随你。”
她脱下外衫,换上贴身的寝衣,在榻上躺下来。琼花轻手轻脚地替她放下帘帐,吹熄烛灯。
一片黑暗中,宋落疏很快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只是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白雪落红花。
少年潮湿的眼睛望着她,心口处的红玉一阵阵地摇颤。
恍惚听到少年低哑的声音,似祈求,又似呜咽。
宋落疏蓦地睁开眼睛,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她扶着心口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坐起,摸黑寻到小桌上放着的茶盏,灌下一大口冷透的茶。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宋落疏嘟囔着,重新躺下去。她翻了个身,将脸贴上冰凉的软枕,闭上眼睛,却再没了睡意。
她赌气似的掀开被子,也不唤晚月来点灯,赤着足踩上地板,径自往外间去。
晏朝睡眠极浅,听见珠帘响动,立刻警惕地睁开了眼睛。
“殿下?”他迟疑地唤了声。
月华透过窗牖,洒落莹莹流光。晏朝坐起身,看见少女青丝披散,赤着双足,未着罗袜。他呼吸倏然急促,慌忙站起。
“我睡不着。”宋落疏说。
不甚明晰的光影里,晏照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模糊看见她立在珠帘交错处,月色描画出她婀娜绰约的轮廓。
有风顺着门缝透进来,他看见她踩在地板上的足,轻轻瑟缩了一下,他的眉心便跟着蹙起来。
“殿下小心着凉。”
黑暗中,少年的面容隐去,唯有声音化作具象,让宋落疏想起白露时节的晨雾,藏经塔顶渺远的钟声,青潭山上经年不化的冷雪。
她忽而又想起少年情动难忍时的声音
生涩,笨拙。
那时的他,微垂着眼,谢她赐予他一刹欢愉。
寒凉的空气丝丝缕缕地游动,宋落疏感觉到足下的冷意,不由挪了挪脚。下一刻,她听见晏朝小心翼翼地问:“地上凉,奴抱殿下回去,可以吗?”
宋落疏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地上确实有些凉,她也不想赤着足再走回去。
话音落,她便感觉到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整个人在空中停了一瞬,而后稳稳落进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少年的手臂紧实有力,身上很暖,像冬日里温暖的炭火,烤得人舒舒服服的。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一片黑暗中,她清晰地听到少年一声声蓬□□伏的心跳,她的心也跟着怦怦跳起来,双手不自在地抓紧了他的衣裳。
屋内散着檀木的冷香。
晏朝一只手掀开床幔,另一只手将她小心地放在柔软的床褥上。
宋落疏微怔,惊异于晏朝竟然可以只用一只手臂便将她稳稳抱着。没想到他瞧着身子羸弱,力气倒是不小。
“殿下早些安歇。奴告退。”晏朝弯腰替她理了理床幔,然后便放轻脚步退了出去。一举一动,十分合乎规矩。
少年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口,宋落疏坐在榻上,心里却忽然空落落的。身下的锦褥冰凉,与方才在晏朝怀中时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她攥着锦被一角,在黑暗中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恹恹躺下去,合上眼睛。
这一夜,宋落疏睡得并不舒服。卯时刚过,她便睁开了眼睛,左右睡不着,她索性披衣起身,打算出去走走。
晏朝不在外间,不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