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朝不动声色地跟着落了子。
秦松玉讶然。
这一子,着实精妙。轻描淡写,便将原本死气沉沉的棋路盘活了大半。
他不由看了晏朝一眼。
晏朝坦荡地迎上他的目光,“先生心思不在棋上。既如此,不妨有话直说。”
秦松玉始终观察着晏朝的神色,他缓缓落下手中棋子,不疾不徐道:“今日公主与丽嫔娘娘冲突之事,公子可知晓?”
晏朝漆眸微暗,点了点头。
秦松玉又问:“公子可忍心看着公主受委屈?”
晏朝攥紧手指,沉声道:“自然不愿。”
“恕我直言,敢问以公子如今的身份,能为公主做些什么?”秦松玉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平静,“公子只能眼睁睁看着。”
手指慢慢蜷进掌心,掐出深深的红痕。
晏朝吸了口气,“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秦松玉一字一顿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想护住公主?”
“自然。”晏朝垂下眼,“可,我不知如何能护得住殿下。”
正如今日,他眼睁睁看着宋落疏被宋灵涓指桑骂槐地羞辱,还有丽嫔小人得势的那副丑恶嘴脸,可除了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是一个奴隶。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在这深宫之中,奴隶是最低贱的东西。
“权力。”
秦松玉突然开口。
晏朝怔了怔,抬起眼睛。
“没有人不渴望权力。有了权力,就可以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秦松玉顿了顿,缓声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能做到何种地步,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他垂目,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递给晏朝。
玄铁泛着锐利的寒光,上头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鸟,赤身白首,除鸟头外,身体、羽翼皆以朱砂填色,威风凛凛。
令牌背面,刻着三个古朴的篆字。
千羽司。
晏朝讶然道:“只听殿下提及过,先生执理文琅阁,乃京城一等一的学府,却不曾听说过千羽司。”
秦松玉道:“待过了陛下生辰,我会亲自引你入千羽司,到时你便可知晓。只是这千羽司乃朝中头等机密之事,你且先瞒一瞒公主。日后若成了事,再告知公主也不迟。”
晏朝慢慢拢起长指,将冰凉的令牌握进掌心。他蹙眉看着秦松玉,声线微沉:“我不明白,先生为何这般。”
秦松玉笑了笑,拈起一枚黑子,落入棋格之中。
晏朝脸色微变。
转眼之间,胜负已分。
秦松玉已经敛袖起身,朝外走去。
天光如瀑般泻落,将石阶炙烤得发烫。秦松玉抬起脸,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那轮灼目的太阳,轻声道:“自然,是希望公主此生,平安顺遂。”
三个月。
父亲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处理好京中的所有事。
秦松玉清醒地知道,他身上背负着整个秦家,不可因一己私欲而置秦家于不顾。
即便他肖想公主。
即便他很想答应皇帝,坐上那万人艳羡的丞相之位,手握无上权力,将他一手教导长大的小公主牢牢护在身后。
但是他不能。
可晏朝不一样。
他什么都没有。
只有公主。
秦松玉深深吸了口气。
这二十余年来,秦松玉自诩阅人无数,最擅识人,从未出过错漏。希望这一次,他为公主挑选的这枚棋子,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
宋落疏回到书房时,发现秦松玉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