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热空气的交汇和季候风的变化所致来自西伯利亚内陆的干冷气团,与来自太平洋的暖湿气团,于每年的 5~9 月在这座城市的上空相遇,交汇,形成锋面,导致降雨。
便得出结论:一切都是因为风。
如果没有风,干冷气团会安安静静地呆在西伯利亚内陆,湿暖气团也只会绕着太平洋上空打转,有了风,它们才开始流动,相遇,交汇,纠缠……才有了今日这场雨。
丛溪撑着伞走在小巷,听着季候风带来的雨打在老式居民区的雨棚、花盆、房檐,奏出不同的调子和节拍,如同百人合奏的交响曲一样的繁复雄壮。
雨本应使她感到全身心的安宁。
可是 15 岁那年的夏天,爸爸出了事,宣判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奶奶拉着她到法院门前的广场跪了一下午,似乎是想借此让受害者家属消消气,这样也算替爸爸分担了一些怨念,可那天的雨真大啊,广场上人不多,却是每个人路过,都忍不住往她们这边瞥一眼,她便把头低了下去,低得不能再低了,整个人瑟瑟的缩成一团,直到庭审结束,受害者一家走出法庭,她仍旧不敢抬头。
雨一直下,淋湿了她的衣服,裤子,鞋子,头发……和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那天回来,她就病了,高烧不退,奶奶整夜守在她身边,用尽方法想让她退烧,却是求神告祖也好、酒精擦身也好、被子捂汗也好……通通无济于事。
迷迷糊糊间,丛溪看见那个人朝她走来,可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得他白色帆布鞋的鞋面也挂满了雨珠,他将她们祖孙俩的道歉踩在脚下,雨水浸着墨水,很快叫他脚底也沾上些墨色……她蜷缩着身体,等待着他的愤怒,像在等待一场无从逃脱的凌迟,然而时间一秒一秒流逝,他什么都没有说。他站起身离开了。
后来,丛溪在邹志泽的墓碑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名字,邹润。
润,多么温柔的一个字眼,所以他才什么都没说吗?是可怜她们祖孙俩?还是不屑与她们纠缠?
丛溪无从知晓,却因此……再也无法因为下雨而感到全身心的安宁。
反而,一看到、一听到、一感受到雨,她总不免想起那一天,那一刻,那个人,那双鞋,那个字眼……
然而自那之后的每一年的盛夏,雨季仍旧如期而至,不早不晚,不偏不倚,丛溪的心事,竟不曾对它造成分毫的影响。
到了工作室,丛溪站到屋檐下,收起伞,轻轻抖了抖,待伞面的雨水悉数被抖掉,才将雨伞立到墙角。
进了屋,望着一地的纸箱、旧窗帘、画架、充电板……一片凌乱,又听雨珠噼里啪啦咂在院子的雨棚,她忽地感觉自己整个人整颗心也跟着变得凌乱不堪。
那晚过后,整整两天,罗雪宜都没与她联络,她并不意外。
这次是她犯错在先,他在等她低头认错她原本是打算低头认错的,哪晓得他会带新女友过来……如此,丛溪便觉得自己也受了亏待,也需要一个解释和道歉。
两人因此僵持不下,陷入冷战。
罗雪宜是个骄傲的人,丛溪知道,她是了解他的。
丛溪倒不特别骄傲,往常遇上这样的事,若是她理亏,她也常常主动打破僵局,这次之所以这般与罗雪宜僵持着,是因为她想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