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视线就要撞上，方肃做贼心虚一般，仓促的转眼，转过来了，又不知该看什么，只好看向那道光束，便见内里尘埃浮动，细细密密地，仿佛往事的碎屑。

她的确很容易害羞，或是感到害怕，内疚……是个配得感很低的人，刚跟着他那阵子，送礼物不敢收，给钱不敢要，所以那时，但凡抓住机会，他总是对她讲，这是你应得的，你不需要为此感到抱歉……之类的话，时间长了，她果真越发理直气壮，收了他的礼物，会笑着说谢谢，说真漂亮，很喜欢，有时甚至钻到他怀里撒娇，问他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他往往答不上来，因为他也没有答案，便低下头去吻她，从嘴唇吻起，吻过脸颊，吻过耳垂，吻上脖颈，和肩膀……

可是如今，为何又变成这样，只是送她回家而已，就劳动她摆出这副欠了他天大一个人情的模样来？

弯道行尽，那道光暂时地消失，方肃倏地烦躁不已，“只是顺路而已”，他说，声音冷下好几个调。

丛溪还想说些什么，电话突然响起，是罗雪宜，想接，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摁断，正准备发讯息与他说明情况，电话又响起，还是罗雪宜。

“为什么不接？”方肃的语气很平静，丛溪听不出好坏。

好吧，那就接吧。

“喂。”

罗雪宜那头似乎很着急，“回来了吗？”

“在路上了。”

“打到车了吗？到哪了？”

“呃……我……”丛溪忽觉口干舌燥，想说谎，身边又有人，实话实说？绝对不行！“先挂了，一会儿给你发消息可以吗？”

罗雪宜立刻觉出丛溪的心虚，便问，“你现在……在谁的车上？”

“我回家再跟你说，好吗？”

“是他吗？”

“……嗯。”

“好，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挂了电话，丛溪感到身侧，方肃的目光几近炙热，她试探着转头看他一眼，果真见他正煞有介事的打量着她。本以为两人心照不宣，会继续保持沉默，下一秒却听他开口，“你男朋友……很关心你？”

“呃……”丛溪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是，是的吧。”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罗雪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好，很……有趣，很会讲笑话，也很会做饭……”

眼看方肃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丛溪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没关系，你接着说，我对他……很好奇。”

“呃，其实也就这些了，其他的，都差不多。”

“他的工作呢？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是一个收藏家，开了一间画廊，也是我的……画家经纪人。”

“嗯，就这些？”

丛溪点头，默认。

方肃轻轻呼了一口气，没再继续问话。

如此煎熬着，沉默着，度过大约一个小时，车子终于停到丛溪家附近的巷口。

刚停稳，阿东就识趣的下车，估摸着是抽烟去了。

丛溪也想下车，便急忙与方肃道谢以及道别，方肃点点下巴，就算回应过了。

只是一瞬的工夫，丛溪忽然顿悟，为何对方肃送他回家的行为抱有那么大的歉疚之意，那是因为她知道，她无从回报这份好意，恰似现在，她连邀请他下车去家里坐一坐、或说去附近吃顿晚餐……这么简单的事，她都做不到承了别人的情，却无从报答，当然会歉疚。

只是，此刻，歉疚也是无济于事的了，赶快下车，以后也不要再见面……才算万事大吉。可她抬手去开车门，却打不开，阿东好像把车子从外头锁住了。

丛溪不解，看向方肃，“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