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咳嗽了,但儿子仍让那青年参加考试,气得细粉一整天没有吃饭。等到考试,封运品亲自设计了两关:第一关,让报考者在几个拖拉机轮胎前排起队来,男的去搬动后轮胎,女的去搬动前轮胎,能搬动五米远以上的就留下,搬不动的就请走人。经这么一番淘汰,留下的五十来人又进行如此测验:让他们一个个单独到一间屋里,里面摆了二十种汽车零件,一名技术员手拿小竿指点着说一遍它们的名称,然后让他们复述,能说对几种就得几分。到最后,从得分最高者数出十名,算是结束考试。这么一来,众多的落选者谁也没法提出异议,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出了由腻味老汉亲自开启的银灰色大门。
冬天到了,庄户人的闲日也到了。只要天气晴朗,村前铁牛那儿都要聚集许多晒太阳的中老年人和玩耍的青年儿童,于是这段闲日也成了天牛庙村信息传递最为快捷的时候。传递得最多的消息,是村里哪位出门打工的回来了,他(她)挣没挣着钱。听别人说还不放心,人们还要到那人家中直接与其对话加以核实。这年天牛庙在外头打工的人共有十来个,一回来便忙着接待来访者不分晨昏。他们像录音机一样一遍遍地向来访者讲述在外面的情况,或好或坏的遭遇在听众那里都会引起强烈反映。两个在天津搞建筑的回来,说他们一人揣回五千块钱,听众们无比振奋表示过了年也去,要求这二位带领他们;去东北修路的三个人眼泪汪汪地讲他们苦干一年想不到工程款叫包工头带着跑了,他们只好扒车讨饭回来,听众们额上冒出冷汗,说操他奶奶外头的事还真是吓人,出不出去咱可得好好寻思;在广州打工的封运芬是坐飞机回来的,到青岛落地后又让出租小车直送村中,这等于在天牛庙放了一颗原子弹,让村民们一下子认定南方是遍地黄金就看你去捡不捡;而到济南当保姆的宁丽丽则一回来就让人们发现了她的大肚子,大伙便一致地又说城里人都没长人肠子咱可不去上当受骗……整整一个冬天里,天牛庙村民们的血液让这些新闻搞得成了温度计里的红色酒精,消消涨涨没个安定的时候。
在这段时间里,村里一直在筹建小轧钢厂。封合作与宁山青去沭河西边考察一番,回来说这项目大有前途,他们已经向人家交了两万定金买设备。与此同时,村里也在拆车厂附近划出一块地准备建厂。看到这种动向,许多在封运品那里落选的青年又到村里报名,要当轧钢厂的工人。封合作让人一一记下名字,说到时候也要通过考试择优录取。然而正在小青年们忙着打听到底怎样考试认真做着准备的时候,一个消息传遍全村:轧钢厂不办了。因为别处一些工程用了小轧钢厂的“钢筋”发生了几次塌楼事故,上级明令禁止再用这种小厂的货,所以小轧钢厂不能再办。于是,大群青年的愿望又成为泡影,他们又跑到外出打工者那里探讨年后外出的可行与否。
吃过大年初一的饺子,许多年轻人都下定了出门的决心。他们把上年出过门的人认作头雁,鼓动着翅子随时准备跟他们走。被认作头雁的,即使是上年在外吃了亏,现在也又重抖精神再度出征,带着过来人的自豪神气认真指点着追随者该准备的东西和该注意的事项。这些人中只有封运芬例外,她说她还是坐飞机走,因此无法带本村姐妹们一块。本村姐妹则一致要求她留下地址,她走天上她们走地上,到广州再见面,但封运芬最终也没答应她们,惹得姑娘们走出她的家门就骂。除了选定打过工的来带领,许多人还自寻门路奔赴新的更多的目标。总之,天牛庙历史上从没有过的候鸟式的大迁徙开始了,初三走了第一批,以后便陆续有起飞的,或向南,或向北,或向西,或向东。东边最近,是只有百多里路已经建起大港的日照市,一些青壮年就去港上扛大包。
天牛庙是这样,外村也是这样。那条049省道上,每天早晨都有一群群的外流民工背着用蛇皮袋子装着的被子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