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恳地检讨一番,然后让信贷员把一千块钱送到了老汉手中,说是提供一点点帮助。老汉接过来矜持地道:“嗯,我是需要点资金。要知道,这乌鸡得吃混合饲料,机器造的,没有资金是弄不来的!”

公社现场会后,老汉的名声大振。连县里有关部门也知道了,经常有小车开到他的门前。那些领导来这里后,看上一番,再握着手热情鼓励一番,弄得父女俩心里像小春风呼儿呼儿刮。

这一天来的小车最好看,下来的人也最有派头。等跟车的人一介绍,原来是县委的一把手巴书记。但巴书记没有架子,照样和老汉握手,到鸡舍边仔细参观,临走时还一再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好好干。送走县委书记,老汉无论如何也抑止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抬头看看这个当年宁学祥居住的大院,对小米说:“咳,宁学祥他算老几?县太爷知道他的门朝哪?”小米点着头说:“是呀爹!是呀爹!”她说完这两句,飞跑到鸡舍对那些已经退尽绒毛长出大翎的乌鸡们说:“知道不知道?刚才来看咱们的是县委书记呢!”

随着参观者的屡屡光临,小乌鸡渐渐长大了。当然在这段时间里也死掉了一些,大约有十分之一的样子。宁可玉不便到老丈人家中看,但每当小米晚上回家就告诫,要她注意防疫,能卖的时候赶紧卖掉。小米向爹转述这些,爹却歪一歪鼻子道:“他懂个鸡巴槌子!”

当天气变热夏季到来,畜牧站的老田接连来了几趟,说是鸡应该卖了,因为这乌鸡在能交配产蛋前是“童子身”,药效最大,也最值钱。老汉犹犹豫豫地道:“那上边再参观看啥呢?”老田说:“你养了鸡是干啥的?是挣钱呢还是供人看?”老汉想了想道:“政治性也很重要,这是县委书记来看过的,我如果把鸡卖了怎么向领导交代?”老田摇着头说:“你呀你呀!”

正在这时,纪书记来下了个通知,县里将在八月底召开第二次两户一体经验交流会,让老汉准备到会上做典型介绍。这一来,老汉更不打算卖鸡了。

这时,七百多只小乌鸡已经全部进入了青春期。每到下半夜小公鸡引吭高歌搞得腻味老两口无法入睡。到白天,这些小公鸡则忙于恋爱连吃食都顾不上。宁可玉这时催促小米赶紧卖,可是这话到老汉那里就给否决了。老田来看了之后十分着急,说:老封呀快卖吧,再不卖就危险啦!他还告诉老汉一件事:几年前北京有个大型机械化养鸡场,华国锋去视察了一回并题了辞,结果全国都去参观,不知哪一伙带去了病毒,时间不长鸡就全死光了。老汉一听也有些紧张,但想想县里的会,说:“等开完会吧。一开完会立马卖!”

离开会还有十几天,老汉就一天天地等。想不到过了三四天,忽然有许多鸡开始拉薄屎并且精神不振,这天早晨,鸡舍里竟出现了一大片倒毙者。老汉急忙叫来老田,老田看了顿足道:“完啦完啦彻底完啦!”老汉说:“你快给治呀!”老田说:“大群的鸡到了这一步,就是神仙也没法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快把活着的杀了运到药厂去,看他们能不能要。”老汉便冒着满头的汗招呼小米和老婆动刀子。老婆说:“这么多鸡什么时间杀完,小米你快叫宁可玉去!”老汉也没阻挡。这样,宁可玉很快来到了这个他四十多年没再踏进的院子。但他没顾得上怀旧,急急忙忙当起了屠鸡者。

在大肆杀戮血流遍地的光景里,又有一些乌鸡寿终正寝避免了刀抹脖子的厄运。小米心疼得厉害,一边给杀掉的鸡退毛一边哭。

把鸡全拾掇完毕,便雇了一辆拖拉机由老田带着往临沂送。由于路远天热,到那里后一车鸡已是臭气熏天。药厂的人不愿收,他们便苦苦哀求,腻味老汉还搬出支持专业户的政策来教育他们。这样,厂里才同意收下,但有一条:必须降价。老汉看看这一车臭鸡肉,咬着牙说:“降就降吧……”

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