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番,不料闺女却敏感地看出了她的心思,急急忙忙交代了问话的目的:她是想问一问像公公这样六十四岁的男人还能不能生养后代,行的话,就给他续弦,让费家的家业有一个亲骨血继承。
左玉钧又是一个万分震惊。她没想到闺女会为婆家想出这样一个主意。他拍拍额头长叹一声道:“祖宗有灵,叫一个节义之女出在左家!”而后,他正襟危坐,夫子讲道一般回答了闺女的问题:“古人道,男八八、女七七而天癸尽。你公公今年适逢八八,按说已不能兴事了。而男之八八只是个大致的杠儿,实在的情景因人而异,有人七七便已肾气衰竭,有人九九仍能上阵御女。要知你公公行与不行,可用二法:第一,验其身有无负斗糠之力;第二,验其尿水可否穿透灰堆。这两条俱备,费家香烟死灰复燃有望矣!”
得爹一番教导,费左氏面红耳赤称谢退去。
十天后,费左氏再回娘家向爹秉报:经验证,公公两条能力均还俱备。费左氏对公公所作的验证,是在公公毫不知晓的情况下进行的,而且进行得十分巧妙。以至于几十年后,天牛庙及十里八村的人们仍在传颂这女人的聪明。
当时,左玉钧听了闺女的秉报,马上找媒人说了意图,让其快快为费洪福物色新妻。媒人稍稍迈腿,便找了一个穷汉家的闺女,年方十九。这时,左玉钧便亲自去了一趟天牛庙,向老亲家讲了这件事情。听说是儿媳让他续弦,他感激涕零,连声说真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份心思,实在难得实在难得!他又说,可是俺已经老啦,老虎的尾巴干了梢儿啦。左玉钧哈哈笑着说:老哥你还行,俺闺女早已试过了。待听清儿媳暗地里做的事情,费洪福立马羞红了老脸,仿佛自已正一丝不挂向左家父女露出了一嘟噜臭肉。
光绪三十一年冬,六十四岁的费洪福喜迎新妻,翌年生一男,取名文典。孩子落草之后,费洪福老泪纵横,郑重其事地向儿媳跪下,叩了三个响头。从此,费左氏挽费家血脉之既枯的壮举,便为这一带人们广泛传颂。
以后,这个家庭又接连出现变故:费洪福老来一搏生出了儿子,但经受不了年轻妻子的掏抠,在文典三岁那年死去;文典长到五岁,他娘又因一个特殊原因离世。这样,她便当起了小叔子的娘,同时也撑起了这个家。虽说家境不富裕,但费左氏还是让文典去念书。在本村念了几年,前年又把他送到了临沂上中学。她深信她娘家爹整天挂在嘴头的那句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她决心让文典读书读出名堂来。眼下,她让十六岁的文典成亲,为的是早早让费家的血脉之链再接上一环。
绣绣出事的第三天,费文典的婚礼如期进行。可是在新娘子让宁家的大队送亲人马送到费家门首的时候,费左氏却还在艰难地对新郎倌做着劝说。新郎倌费文典是两天前从临沂回家的,听说绣绣被架走新娘子换成苏苏便大哭一场,之后一直躺在床上不起。两天中费左氏好说歹说,直到嘴唇上磨出了茧子,费文典才能够正视现实答应接纳苏苏。今天早晨他起来洗了洗脸,门前迎亲的鞭炮就炸响了。这时新郎倌应该到花轿前拱手作揖请出新娘子的,然而他却面无表情在院里呆站着。费左氏说你快出去呀,人家都到门口了你还弄这个样子!边说边推,费文典才出门在人们面前露脸,去花轿前草草一揖。
拜完天地拜高堂的时候,婚礼出现了一个动人场面:新郎新娘站在那里,面前无人受拜。管事的宁学诗高叫:“就得拜你嫂子呀!你嫂子上了哪?快来快来!”这时,有几个女人从屋里推出了费左氏。费左氏推拒道:“不能拜俺!不能拜俺!”一院子看景的都叫:“就得拜你呀!不拜你拜谁?”这时,费左氏终于站到新人面前了。在一对新人跪倒之际,满院的人肃然起敬,有一些妇女还悄悄地擦眼抹泪。
苏苏低头坐在新房里,脸红得像个熟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