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早晨看看两人脸上身上都挂满了彩。小米可以不出门,宁可玉却必须在逢集的时候看车。见他那一脸的伤痕,许多人开玩笑:“哟,刚从波黑战场下来?”宁可玉望着集市上攒动的大片人头,看着妇女手中牵着的那些蹦蹦跳跳的孩子,抬头望着天空心在滴血:老天爷,你怎么对我这么狠呢?嗯?我日你亲娘!……
但小米还是经常偷偷去东山。宁可玉觉得光用硬办法也不行,便想起当年那段小米看到一大笔钱稳了心的旧事,现在他又拿着一张张的存折试图说服小米:“小米你说过,人一辈子不可能样样都得着,得一样两样也就足了。你看咱有这么多钱,想吃好的就吃,想穿好的就穿,咱别再想三想四的了。”不料现在的小米却对这一套嗤之以鼻:“算了吧算了吧,俺就是图你两个臭钱才毁了一辈子的!”写在脸上的满是决绝。
宁可玉咬牙切齿五内如焚。这天他又发觉小米去了东山,便在晚上将小米扒光绑在板凳上,找出针和麻绳儿,在小米的阴门上施出了笨拙的裁缝手艺。一针扎下后,白线进去红线出来,小米的痛苦尖叫声顶破屋顶在黑黑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一股买城镇户口的风忽然在沂东县刮了起来。这是县政府正式发文颁布的政策,七千一个,谁买都行。这仿佛是有一只大手把全县几十万农民的心系子扯了一扯,搞得人人心旌摇动。城镇户口,农村户口,自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起中国人就被人为地划分了这么两类。这是楚河汉界,是王母娘娘用玉簪划出的天河,谁也不能随便逾越同时也无力随便逾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打地洞。城里人就是龙是凤,生下来就要吃大米白面安排工作;农村人就是老鼠,生下来就得吃糠咽菜土里刨食。既然是老鼠那么你就活该种地并且一年年地交“爱国粮”来供养那些不愿用眼夹一夹你的城里人,你不安心当老鼠那么你就要付出常人所不能付出的巨大努力。你带着一身殊死奋斗落下的伤疤终于换一个户口本挤进城市,城市人却指着你说:瞧,土老帽来了!……想不到如今日头从西边出了,那条鸿沟居然能用钱填平!老百姓兴奋了,许多人立即决定:买呀买呀!说啥咱也得尝尝当城里人的滋味!有钱的去银行提,无钱的找别人借,筹齐了便往县城飞跑。县公安局门庭若市,户籍科年久失修的门被挤成了碎木片。一个科室忙不过来,公安局决定除了留下几个人应付突发案件,其他人全部集中起来卖户口。一张张表格发出去,一把把票子收进来。点票子的人点得手腕子发酸,并且觉得这些票子极脏,一边点一边吵吵着要保健费。发表格的人不点票子也觉得遭了污染,声称发保健费也要有他们的一份。公安局长请示县长,县长答复了这一要求,于是公安人员干得更加起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