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冬天你跟老杨去的伊城。厂子谈下来大概是春天,江心白的生日是次年,也就是99年冬天。”邵斌说。
电话那边持续空白。于是邵斌叫他:“喂?杨总。”
邵斌知道这对杨广生来说肯定是非常无比震惊的消息。很多事有了答案,也有另外的事陷入迷雾。
比如这可以解释江心白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给林树丰做眼线,因为二人利益一致。可是另一方面问题就出来了。既然接近是为了复仇,为什么江心白却差点为救小杨总死在山里。一个带着那种目的靠近目标的人,真的会恋爱脑到这种程度,从要命到给命转变得这么彻底吗?
那家伙虽然年轻,行事尚不够老练,可是他性子冷静小心思也多得很,看着真不太像个恋爱脑。从他犯傻追去南郊山里那天开始邵斌就很惊讶了,现在得知了这个渊源,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复仇者被自己本想要报复的人魅惑住了,只是这样吗。
总觉得有什么不合理,但想不通。
“之前。”这两个字声调沙哑,于是杨广生轻轻喉咙,沙哑着慢声说,“之前让你查过小白的。”
“对……但因为当时我们只是要知道他的身份,他和林树丰是不是有勾结,所以对去世十几年的先人并没有过多追查,因为那对夫妻本身和集团并没有任何关系。是我疏忽了。”邵斌低声认错,然后叹气:“我已经问了厂长夫人的名字,和江心白的母亲对上了。这事是真的。没错。江心白就是那个厂长的孩子。”
电话突然挂断了。邵斌看着手机发愣。
杨广生把树的事扔给自己,装作自己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样子把小嫩黄瓜骗回了江城。那现在小黄瓜应该是在他别墅吧?
杨总会怎么对待那小黄瓜呢。还会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爱思念吗。
邵斌有一瞬间很迷茫自己把这件事告诉杨总到底对不对,有没有任何好处。
但他拿的就是这份钱。杨广生给他发钱。
他叹了口气,收回手机。
……
杨恍恍惚惚的,又渗出一层薄汗。
刚刚宴会上的事情,在之前的拥抱,小白的倾诉,连同两年前分别的场景,还有更远的98年,都跨越时间线胡乱地剪接在一起。走马灯。他一目了然地看见从过去到现在,从痛苦的根源到痛苦的果实,都是他种的。
……操。
他把自己害死的厂长的儿子搞到床上去了。
人家想要为父报仇,你却给人家睡了。
他觉得今晚自己终于在反复后要崩在这里了。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往那边去想。可想的太多了。比如,转移矛盾,恨一下子林树丰为什么要利用无辜的小孩子复仇。想一想江心白为了狗屁任务接受男人的性邀请多荒谬,他怎么能睡下去的?小疯子。可最后都没法跟想到小白的命运是自己造成的痛苦比。
滴答。滴答。
寂静的浴室里不知那里来的水声。他抖得不那么厉害了。接上他本来就已经很摇摇欲坠的神志,准没有好事。他知道。
江心白在伊城的山上为什么那么奇怪,已经很清楚了。因为他正在跟毁了他一辈子的坏人在一起呢。而自己却剖他的心肝。像一个来自地狱的导游在纪念点告诉他:“那人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