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是一个面貌凶悍的女人,年纪看着比秋杨还大, 两鬓斑白,可体格也比秋杨壮,不动如山。

她那双眼黑得可怕, 仿佛一口深井。

吕妙橙记得这双眼睛。草芥镇上唯一的行刑人,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刽子手,据说已经干了大半辈子,有人说她杀业过重,魂魄早就被冤魂啃食光了,所以眼睛异常黑。

“这就是你带过来的新人?”

秋杨点头,那女人便将两人带进院中。

进了院子见到的景象更是令吕妙橙吃惊:满院子堆叠的杂物柴堆,角落里倚着一把鬼头刀,锃亮地闪着寒光,在一众凌乱中显得尤为刺眼。

老行刑人道:“你觉得这刀如何?”

椿日

“渗人。”

的确如此。几十年来,小镇上的处刑都是由它完成,那上面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

“你觉得我如何?”

吕妙橙抬眼看她。那双黑色的眼珠里什么也没有,不可久视,不可名状。

“你也渗人。”

老行刑人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只移开视线问道:“那你还敢来学?”

“学?”吕妙橙愣住,“我来学什么?学砍头……秋杨!”

她震惊地转头,“你让我来当刽子手?!”

秋杨抱着双臂,冷冷地说:“赵女君的要求。她说只要你跟着老行刑人学做刽子手,砍一个头抵一百两银子。这不比被我揍一顿来得快?”

“这……”

“你不是讨厌挨打么?每次都倔得很,眼睛总是瞪我。”

吕苗橙道:“这不一样。我不想杀人,你不知道当刽子手的人死后进不了轮回吗?”

“你话本看多了。”

吕妙橙闷头朝外走。

她可没疯,才不去做那沾血的活计。谁不知道当刽子手没有好下场?

每处决一个人,那人的魂魄就从尸首分离处飘出来,沉甸甸地压在刽子手身上,愈来愈重,直把她压到死,再叼出她的魂来撕成碎片。

无端沾血造杀业,没有好下场。

原本刽子手一生只砍九十九颗头,草芥镇上因为没人愿意接班,老行刑人已干了快一辈子。有人说半夜会有无数冤魂来寻她,她睡不安稳。

“吕妙橙,我不是让你选,”秋杨在身后喊道,“你只有这一种还债方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吕妙橙头也不回:“我要是不呢!”

“吕家的屋子、田地和狗,全部没收。”

走到门口的少年垂下头,折返回来。秋杨心底不安地看着她,忽然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变化。

“我学。”

地也没法种了,吕妙橙妥协下来,搬到老行刑人家里当学徒。起先是练砍冬瓜,她力气本就不小,进展飞快,渐渐地去帮人家杀家禽牲畜,如此练了三个月,自认为学得满了。

可老行刑人说:“不够。再练三年。”

她开始让吕妙橙去旁观问斩。起初还有些不适,但看过几次后,吕妙橙便也熟悉了。

只要她砍得够快,踹得够快,一滴血都溅不到,犯人也不会觉得痛苦。

半月后,老行刑人发了癔症,卧床不起。

草芥镇没了唯一的行刑人,吕妙橙一咬牙,扛起角落里的鬼头刀踏上了市集口的问斩台。

昔日卖菜的熟人围在台下,那把鬼头刀拿在手里,重得好似一座山。日头最盛时,吕妙橙往刀面上泼了水,举在肩头。

跪在地上的犯人是个烧杀抢掠的恶人,此刻却嚎啕大哭,哭得胸腔都在震颤,吕妙橙心里被狠狠揪了一把。

这是个坏人,她罪有应得。

这是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