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跟他汇报了伊伊案子的进展,告诉他一个月后开庭,又问他需不需要这边再努努力,毕竟伊伊还未成年,他们可以尝试把嫌疑人的刑罚拉到最重。

赵叙平沉默许久,淡声说:“顺其自然,该怎么判怎么判。”

午饭赵叙平一口没吃。

他靠在皮椅上,望着几米开外那盆发财树,心里想:家业长青,自己这些年又赚到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钱,发了别人想都不敢想的财,可是,快乐吗?

明明什么都有,心却空落落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伊伊很小那会儿特活泼,最喜欢他,到处追着找他,他大她整整十岁,嫌她烦,到处跑着躲她。

他去美国后,放假回来就发现伊伊性子变了。赵天成觉着大号练废,开始练小号,把伊伊当男孩儿养,逼着她学这学那。

他天资聪颖,以前整日找茬打架,成绩从不下滑,回回考前三。伊伊不一样,伊伊不是读书的苗子,再怎么学,成绩也中不溜秋,上不去下不来。

赵天成恨铁不成钢,揍完老大骂老二,怨老大以前净惹事,怪老二现在没出息。

母亲性子泼辣,可当了半辈子家庭主妇,什么都倚仗夫家,再心疼两个孩子,也只是跳脚跟丈夫吵几句。

工作前赵叙平恨死他爹,工作后竟然能理解赵天成几分。

在他创业之前,赵天成是赵家祖辈五代以内最有出息的人。

赵叙平发展势头迅猛,三分之仰仗他老子铺路,三分之一有强大家境作底气,剩下三分之,才是靠自己。

鸡汤处处有,真相很残酷:绝大部分男人起势,要么靠亲爹,要么靠岳父。

赵叙平心里清楚,没他老子赵天成,自己顶多是个常青藤毕业的高级牛马。

赵天成好不容易打来的天下,想要稳稳守住,下一代必须得争气。当年在俩孩子身上都看不到希望,也难怪赵天成着急。

理解归理解,儿子被老子揍得多了,自然心生间隙,赵叙平和他爹关系一直很淡,非必要不联系,长话短说,没事不说。

他知道自己怎么长大的,所以明白伊伊在这个家里受了多少苦。

要不是因为太委屈,怎么会抛弃至亲,拼命从家里逃出去?

要不是因为太缺爱,怎么会小小年纪就认准一个男人,不顾一切私奔?

周知宇有罪,货车司机有罪,他们赵家谁又完完全全无罪?

若是父亲不揠苗助长逼她成才;若是母亲在她被劈头痛骂时能强硬护着她;若是自己从小多给她些关注与爱护……

还会有这场悲剧吗?

赵叙平将脸埋进掌心,胡乱搓了搓脸,深吸一口气,仰头缓缓呼出。

办公桌上,手机震了震。

一条新短信。

周静烟:【今晚回家好不好?】

这个家他一点儿也不想回。

他终于深刻理解领证前江东铭劝自己的那些话。

回去简直是受罪。见着周静烟,身子就热;想起亲妹妹,心里就冷。

赵叙平扔掉手机,把周静烟晾一边儿,没理会。

·

沈琳弹来微信视频时,周静烟刚从外头回来。

沈琳问她在干嘛,她拎高手里的兜子:“出去买菜呢。”

沈琳:“不是有保姆吗,干嘛自己去?”

周静烟:“总在屋里待着闷得慌,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心情还好些。”

沈琳:“也是哈。那个啥,赵总喝药没啊?”

周静烟立马调低手机音量,左右望了望,没在周围看见芳姐,这才放心,迅速将食材放进厨房,又箭步冲向电梯,回房间关上门才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