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身高门贵女,及笄之时,才女之名便已名动天下,十五岁时全家获罪,男儿充军流放,女眷悉皆没入宫廷。梅师傅被罚去浣衣局,那双只会抚琴弄墨的手,寒冬腊月天也浸在冰水里,泡了一年又一年。

本就是深闺娇养的女郎,宫中婢女病亡率又高,或许是没有了求生的意愿,最后,她的母亲姊妹都没挺过来。

梅师傅在宫中熬了二十年,终于等来长公主放宫人的诏令。

长公主尝听闻梅师傅的才名,特意来问梅师傅愿不愿意留下,长公主府仍设有虚位以待。

梅师傅想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说:“得蒙长公主天恩,但我在宫中待的时日太长,岁数也不年轻了如今族中人才凋零,京城举目无亲,听闻长公主在各地兴修女学,愿意尽一份力。”

于是她来到安阳,教学八载,学堂中女学生如流水落花,匆匆的来,匆匆的去。

终究读过一些书的人,和没读过书的是不一样的。每有学生来学堂探望,梅师傅听她们说起近况,心中总觉欣慰。

这么多女学生中,又属史如意最得梅师傅注目,私底下,总忍不住对身边人炫耀,说她是个聪敏能言,胸有丘壑的,眼界气度皆不输男儿唯独一条,志向短浅了些。

侍女嬉笑,有那胆大的被推出来,说:“女儿家家,志向要这么大作甚?又不能科举作官,又不能经纶治世,最后还不是回到家中,料理琐事罢了。”

梅师傅素日脾气宽和,那一回却罕见地发了大火,面如冰霜,说:“我问你们,你们现在站着的是什麽地方?”

侍女被吓了一跳,均是低头不敢言。

梅师傅深吸一口气,疾言厉色道:“此处是女子学堂,是为天下女儿讲经授课之地!若连你们都是怀揣这样的想法,身为女儿家,便自愿平庸,得过且过那就不要怪旁人把女子当草芥碾,当石阶踩!”

众人悄悄退下以后,史如意给梅师傅奉茶,让她消气,挤眉弄眼的,悄悄笑道:“师傅,我从前写在文章里句子,你怎么记得这般熟?”

梅师傅瞪她一眼,没好气地接过茶盅,说:“你光会逞嘴皮子有什麽用,有本事,就去外头施展你的抱负去。”

这回史如意真的要去了。

梅师傅沉吟许久,挥笔写就一封举荐文书,封好了,让她带在身上。

“京城繁华,又与各处不同,街上行走俱是达官显贵,万事不可争强掐尖”梅师傅一一嘱咐过史如意,又笑道:“翠丫那丫头缠了我许久,让我松口,也罢,你带她去京城长长见识也好,读万卷书,总比不过行万里路。”

翠丫从梅师傅身后转出来,脸上笑嘻嘻的,说:“如意姐你放心,我已经跟阿兄和罗姐儿说好啦!”

离开之前,还得打点好食肆酒楼一应事项,史如意格外叮嘱杏果,如若仗着身孕作威作福,就让紫烟把她弄回家去。

杏果闻言,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她待在屋里绣未出世孩子的小衫小鞋,从来没动过针线的人,把手指戳出了几个红点,含在嘴里吸。

温妈妈温和笑道:“哪能够呢,杏果是要当娘亲的人了,懂事了,这几日都在帮忙做活呢。”

杏果其实本性也不坏,只是臭美了些,好吃懒做了些。温妈妈最是有耐心的一个人,菩萨一般的心肠,身体力行,谆谆善诱,一遍不行,便说两遍、三遍史如意还未见过有人能不被她娘亲感化。

这回去京城,史如意计划只带上香菱和翠丫两个。

温妈妈留在安阳,一是因着酒楼离不开,二是云家那边,还需有人时时去打点关照。

再有,这么多人里,只温妈妈有过生娃经验。杏果是个爱一惊一乍的,稍有动静便闹得鸡飞狗跳,有温妈妈在一边看着,杏果养胎才